她边系着带子边说道:“半令,秋风起了,小心身子。”
汪印低头看着她,想了想,伸出手来捂住她双手,然后说道:“本座不冷。”
习武之人,自有内力护身,就算穿得少也不会冷——况且他也不会在意。
叶绥任由他握着,抬眼看着他,轻轻说道:“可是,我担心你会冷。”
刚才她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半令站在廊下,身子一动不动,眼睛明明是在看着那些鲜花,却给人一种那些鲜花并未入他眼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他似乎是站在悬崖边上,四周风雪连天,正在吹袭着他,让她心疼不已。
所以她反身回房拿来了长袍,为汪印披上,哪怕知道他是习武之人,也担心他会冻着冷着,她只想给他一点温暖和抚慰。
府中人人都能感受到汪印的悲伤和消沉,作为枕边人的叶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比任何人的感受都清楚,也都深刻。
在很多个半夜,她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汪印都不在身边,被褥都是一片凉意,待她披衣出了外间,便见到他在看着封伯留下的小木马出神,连她靠近也不知道。
他有多想念封伯?心里有多痛?
她实在太明白这种亲人逝去的痛苦了,前一世她沉溺在悲伤痛苦之中,几经艰难才抽身出来,直到后来知道了真相,才一心复仇,才好过一点。
半令自然要比前世的她坚强许多,但是这种痛绝不会比她少。
半令没有父母亲戚,素来性子冷淡,越是无亲无故,封伯对于他来说就越是重要。
在一切都落幕之后,这些怀念和悲痛来得如此汹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绪来。
这样的他,不似平日淡定从容的他,让叶绥看着都心间生痛。
忧能伤身,悲能耗志,半令他……太苦了。
这种时候,言语实在太苍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半令,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淡化悲伤,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振作起来。
她能做的,便是陪伴在他身边,共同度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刻。
她相信,半令一定会想明白,不管是封伯朱离这些人,还是庆伯唐玉他们,当然也包括她自己,都希望他不会沉溺在悲伤之中。
她原以为自己陪着他、静静度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样悲伤消沉的他,让她太心疼太难受了。
她想为他做些什么,她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帮助他早点振作起来。
所谓关心则乱,她太在意汪印了,一时心乱如麻,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妈妈知道她在想什么之后,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夫人,你想想看,缇事厂的事情,有唐玉他们在;府中的事,有庆伯他们在,这些都是对厂公有好处的。但是老奴觉得有些事情,一定得是夫人做的,对厂公也最有用处。”
说罢,她便附耳在叶绥耳边说了几句,叶绥听了之后,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第1058章 抚慰
斯来院有一大一小两个浴池,以供汪印和叶绥之用,即便在他们同房之后,汪印有时候也会继续使用暇日斋那个小一点的浴池。
特别是从江南道回来之后,汪印因为事务繁忙,在暇日斋都待到很晚,大多使用小浴池。
即便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要忙了,他还是习惯在小浴池沐浴更衣完再去见叶绥。
这一晚,他和往常一样踏入了小浴池,甫一进去便发现了异样。
清澈的池水上飘着一些红色的花儿,花儿随着池水一荡一荡,似在撩拨着什么一样;
同时,他也闻到了一股芳甜的味道,如同成熟到即将掉落的果子味道,直窜到人心里。
汪印自觉是不容易受到秀惑的人,却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着。
汪府守卫森严,况且他一直在暇日斋,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小浴池,遑论布置成这样!
那只能是……
他心中微微一动,立刻快步朝浴池后方的隔间走去,迅速撩开了厚实的帘子,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他、他看到了什么?
阿宁没有穿衣服,身上无一物,正背对着他在解着长发。
不知过了多了,浴池的水花终于不再晃动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停止了。此时的叶绥,趴在汪印身上,累得已经沉沉睡去。
汪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浴池,将隔间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将她拭干,再抱着她来到了暇日斋的床榻上。
尽管他动作已经极尽轻柔,但在她触碰到床榻的事情,她还是嘤咛一声,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呢喃道:“半令,不要想了,歇息……”
汪印的心顿时柔软到不行,他倾身亲了亲她的鬓角,低低说道:“好,本座不想了。”
说罢,他也上了床榻,将她拥在了怀里。
不知是听到了他的保证还是实在太累了,叶绥很快就闭上眼睛继续睡去,身子自发调整成最合适的姿势,靠在了汪印怀中。
汪印紧搂着叶绥,直到叶绥呼吸平缓,他才松开了手,稍微拉开了自己与她的距离,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娴静的睡容,他心底有一股暖意渐渐涌了上来,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静且好,仿佛心放在了最稳妥最舒适的地方,不管外面有多少风雨霜雪,都不能侵蚀半分。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叶绥,没有合眼,不想睡,不舍得睡。
他脑中反复回想起今晚,想起她娇羞得全身泛红的样子,想起她最后哭着求饶道“相公,我不行了,啊……”
想得最多的,是她在半梦半醒间那一句话语,即便累到极点,她始终放心不下,让他不要想了。
半令,不要想了。
这一句话,是她心中的担忧牵挂,想必也是她今晚这么做的原因。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阿宁希望他不要沉溺在封伯朱离等人逝去的悲伤中了,阿宁希望他开心……
先前庆伯和唐玉请他去赏桂也是一样的,他们都那么关心他,积极帮助他从消沉中抽身出来,他们的关切抚慰,他都很清楚。
他也很清楚,他身上还系着缇事厂,身后还站着那么多人,他还有那么多责任和抱负,知道自己不应该沉溺在悲伤中,知道要早点振作起来。
然而,知道是知道,真要做到却那么难。
直到今晚……阿宁做了这样的举动,近乎献祭的虔诚和担心,让他猛然意识到:他的怀念悲伤让身边人那么担心。
怀念追忆永不可能会忘却,悲伤痛苦一时也难以止息,但是人总要往前看,不能一直后顾。
唐玉其实说得很对,若封伯朱离等人还活着的话,也不愿意见到他如此消沉。
近段时间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掠过,彭城那些雨水鲜血,杨善心的死不瞑目,废太子的不甘哭号……一幕一幕,不管是怎样的前因还是怎样的后续,都已经过去了。
他想到了封伯雕刻的小木马,想到了朱离珍藏好的药方,他们骤然逝去自然有说不出的遗憾,但他们最珍惜的东西最后都交到了他手中。
他要守护这些东西,完成他们未竞的心愿,不能就这样颓唐下去了!
汪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手臂渐渐收拢,将叶绥紧贴在怀中,然后闭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第二天叶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暇日斋中,手脚还缠在汪印身上,自然羞涩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将头埋在汪印怀中,装作还没有醒来。
昨晚太疯狂了,她难以相信自己真的那么做了,在浴池里引诱半令……不过,做都做了,而且那感觉是极致的欢愉,好像……还不坏?
几乎是在她刚动的那一刻,汪印便醒了,下意识将她按回怀中,边说道:“阿宁,你醒了?”
他的嗓音有着别样的低沉慵懒,像是饱食了一餐餍足无比的猛兽一样,听得叶绥的心都颤了起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略略舒展着身体,想拉开自己与汪印的距离,只动了一下便猛地僵直了,再也不敢动了。
她分明感觉到,那抵在她下面的……硬得好像要戳疼她一样,让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他又起来了?
她已经不记得昨晚疯狂了多少次,只记得自己神志不清的哭泣,还被他逼着说了一些平时绝不会说的羞耻话,现在他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