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眼珠转了转,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腾地站起身来,“母后,薛怀瑾不能留着了!”
如果刚才的猜测是对的,薛怀瑾就是他登基路上的一个阻碍。若有一天,父皇认回薛怀瑾,哪里还能有他的立锥之地?
如果猜测是错的,那么弄死薛怀瑾,他就可以报了昨天被打之仇。而且,再也不会有人给顾念撑腰了。
一想到那个明艳无双的姑娘终有一天要落入自己的手里,宁王就觉得有些迫不及待。
他表现出来有生以来最大的热衷,认真地问在座两人,“咱们应该怎么做?”
与坤宁宫阴险诡谲的气氛不同,侯府后院的薛侯爷却满是担心。
他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的薛怀瑾,不禁有些气闷,“你这孩子怎么会如此冲动?这下好了,对上了宁王,恐怕他一时半会是不会放过你的。”
薛侯爷知道,以薛怀瑾的身份,终究有一日会明晃晃地和宁王为敌,但是现在显然为时过早。薛怀瑾自己也说了,无论是钱财还是人力,都还没有准备好。
现在这样,岂不是把他自己限于危险当中?
“你长大了,越发有主意,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原本,薛侯爷是专心的在数落薛怀瑾,可是说着说着,他就想到了:也许很快,眼前这个他引以为傲的的孩子,就要成为别人的儿子了。
再也不会每日出现在他面前,不会沉沉稳稳地叫他“父亲”了。
薛侯爷一想到这里,就从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来。这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孩子啊,很快就要拱手让人。
真是舍不得,很舍不得啊!
薛侯爷鼻子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害怕被薛怀瑾看见,他连忙转过脸去。
可薛怀瑾还是看到了。
他站起来,几步走到薛侯爷面前站在,低声道:“在儿子心里,有两个父亲。”
“以后,即便我身份挑明,在私底下,也会称呼您父亲。”
这一声低沉而清晰的话,像是一粒粒珍珠砸在薛侯爷的心里,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薛怀瑾,“怀瑾,你说什么?”
薛怀瑾微笑,弯下腰,认认真真地说:“我说,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薛侯爷一直觉得,作为一个大男人,流泪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他这种稍微有了些年纪的男人来说。
然而,当他看到薛怀瑾目光恳切地站在面前,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的时候,他还是流泪了。
那滚烫的东西,毫不顾及他的面子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来,薛侯爷伸手抹了一把,站起来使劲儿一拍薛怀瑾的肩膀,“不愧为是我的儿子,哈哈哈!”
他仰天长笑,笑容中满是得意。
而他养了这么好的儿子,也终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宸妃了。
当年,宸妃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他和皇帝就同时爱上了她。后来,他主动退出,成全了他们。
后来皇帝登基,她进了宫,成为了宠冠后宫的宸妃。
皇帝深爱她,却不能给她皇后的名分。当时,薛侯爷去看她,宸妃眼含热泪,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说:“只要能和皇上在一起,名分什么的,她不计较。”
薛侯爷只能祝福。
后来,宸妃生了儿子,皇帝非常疼爱,打算百天之后就立为太子。哪里知道,在皇帝生辰的当天夜里,宸妃所住的关雎宫就失了火。
薛侯爷那日出宫早,回府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睡得特别沉,第二天天亮在自家后院发现了一个带着宫女。那宫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说这孩子就是宸妃之子、当今皇帝的长子。
他迅速安顿好两人,骑快马赶去皇宫的时候,只看到废墟一片,和被烧得焦黑的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是宸妃的。
另一具,他却知道并不是大皇子的。
他心痛欲绝,又只能克制着,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把宫女和皇子送去了江南,假装是自己纳的妾室。
至于那个孩子,他给他取名薛钰,字怀瑾。
他每年都会在江南外宅待几个月,看着薛怀瑾一点一点长大,看着他从一个懵懂孩童成长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中龙凤。
看着他越来越像宸妃,薛侯爷仿佛也在弥补自己的遗憾。
薛怀瑾看着神情激动地薛侯爷,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薛侯爷的亲生儿子。
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而陪在他身边的,别人认为是他亲娘的那个女子,在他面前总是有种一种无比的恭敬。这不是一个母亲应该对待孩子的态度。
在他十岁那一年,薛侯爷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对他说:“你是皇子,你娘是天地下最好的女子。”
那时候,薛怀瑾就知道了,自己的娘亲是被大火烧死了。而身边的这个所谓的娘,是亲娘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说:“宸妃娘娘为了救皇子,明明醒来也不逃走,就是怕引起坏人的注意。”
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的两个人连夜长谈,把这些年各自的想法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到了第二天,两人都盯着黑眼圈,却依旧是神采熠熠。
第56章
薛侯爷得知薛怀瑾是为了顾念才打的宁王,不禁看着他微笑起来,“你总算是开窍了。对自己心爱的人就应该如此,拼尽了性命也要好好保护。”
他十分遗憾没有保护好宸妃。
薛怀瑾笑而不语。
如果薛侯爷知道他好几次拥着顾念,恐怕对他的评价就不仅仅是开窍这么简单了吧?
而想起顾念,薛怀瑾顿时就感到一种热切的思念。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他还觉得太过夸张。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才觉得这话形容的十分贴切传神。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立刻见到顾念的念头。
于是,匆匆吃罢了早饭,薛怀瑾便来到顾府。
顾念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正坐立不安地在房里担心呢。昨夜,薛怀瑾和她分开的时候,虽然再三保证不会遇到危险,但是顾念却深知,要想从宁王手里脱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不定还要牵连薛侯爷,甚至整个侯府。
这时,顾念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那样冲动,在还没有能力全身而退的时候想弄死宁王,甚至还想和对方同归于尽。
如今,她倒是安全了,可是薛怀瑾怎么办?
就在她打算亲自去侯府问问情况的时候,薛怀瑾来了。
“快请,快请!”顾念一叠连声地吩咐下人。
下人转身要离开,又被顾念叫住,“我自己去府门口见他!”
薛怀瑾觉着自己在顾府门口等了片刻,便有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从门里窜出来,直直地向他奔过来,他甚至伸了双臂去接。
那人却又在眼看着要扑入他怀中的时候,停住了。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正双眸闪亮地看着他,“薛怀瑾,你没事。”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似乎有些想哭,眼圈都红了,却又拼命忍住了。只对他展露一个笑容,“真好!”
薛怀瑾觉着,这可能是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了。
不由自主地,他脸上也带了笑,“是,我没事,我好好的。你莫担心了。”
如果硬要说哪里不太舒服的话,可能就是双臂之间有些空落落的,若是有人能够给他抱一抱,可能会好一些。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被他压制了下去。
现在是大白天的,街上人来人往。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她一定会害羞,会局促,可是他不忍心让她局促。
当然,现在的薛怀瑾还无法预料,以后的某一天,当两人洞房花烛的时候,顾念比他设想的还要局促,而他那时却是得意又甜蜜。
顾念并不知道薛怀瑾此时复杂的内心,她把他拉到墙角,低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脱身的?”
宁王睚眦必报,不可能吃了这么大的亏而没有动作。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护短的母亲和不讲理的外祖父。
薛怀瑾但笑不语,“我自有妙计。”
“那你和我说说。”
顾念显然打算刨根问底。她实在有些担心薛怀瑾,恐怕对方只是为了让她放心,故意找了个借口来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