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忠琢磨着,如果能花钱消灾也算比较好的解决办法了,1000元可以接受。张嘴骂道:“一张破旧的照片你也想卖天价,做他妈的的白日梦呢。”
“那你开个价,我听听。”
“这照片,我妈原来是有一张,后来丢了。看在是珍贵的老照片的份儿上,如果能买回来送给我妈做纪念,也不错,200元已经是底线了。”
“200元也太低了,不行,500,不能低于这个数!”徐勇严守价格底线。
“400元,爱卖不卖,反正我也没太大兴趣。”张向忠站起就要走。
“好!就400元,什么时候交易?”徐勇笃定了下来。
“今天傍晚六点,我下班后在桃树下等你。记住了,不是原版的照片不能交易。”张向忠说完向车站走去。
……
张向忠担心夜长梦多,谋划着尽快把那张原版照片买回来,这也许能消除母亲的心病。
张向忠在单位的食堂里简单吃了碗面,坐着公交车就回家了。
三月的京安,乍暖还寒,向晚的北风习习地吹在张向忠的脸上,令他更加警醒。他穿过幽深的东夹道胡同走到了拐角处,桃树枝上生发出许多的花苞,零星的几处枝头已绽开了粉白色的花朵,看着清新悦目。张向忠看了眼手机,时间大概是17:50分,还没看见徐勇的身影。他先去小卖部买了包烟,出来的时候,还是没看见徐勇的出现。时间已经过了18:00,张向忠心想这个混蛋难不成又耍无赖,要翻车啊,心里有点隐隐的不悦。
张向忠站在桃树下抽起了烟,他喷出的白烟随着北风飘散过了桃树后的一堵墙。他视线跟随着白烟注意到桃树后的那堵墙并不高,也就到自己的胸口处,所以透过疏离的桃枝,能看见墙那面的景观。那里应该就是白塔寺的院落了。由于白塔寺年久失修,寺院并不开放,白塔寺及其院落均归文物保护机构的管理,院子里有些乱,很多仿古的构建和木料堆在院落的东边。正当他观察院落其他方位的时候,徐勇突然从墙头冒出了一颗青亮的大头,差点吓着张向忠。张向忠骂道:“你Y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交易时间都过5分钟了,你他妈的太不守时。”
徐勇的身子是站在白塔寺院子里的,他一定是踩着什么高的东西,才显得脑袋高出张向忠许多。他呵呵笑着:“抱歉,是有点晚了,但不影响,我刚从门口偷偷进来的,麻烦你从墙上爬进来,咱俩里面说话,清净又安全。”说完,他闪了下身子,让出那面低矮的墙头,示意张向忠爬上去。
张向忠刚想骂他,却想上个墙头也不费劲,看这狗日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他绕过前面的桃树,两手把住墙头,一个深蹲向上一窜,身子就悬空在墙头,脚一胎上了墙。纵深跳进了白塔寺院内。
张向忠翻墙的刹那,正好被从此经过的李世雄看个满眼儿。
李世雄暗想,这小子偷偷摸摸地往国家文物保护单位里跳什么,莫非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李世雄也绕过了桃树,两手一撑,窜起身子,翻过了墙。
第十九章 (2004年)
张向忠跳到白塔寺院内,双脚落到松软的泥土上。初春的小草刚钻出土壤,嫩绿的伏在大地上,远远望去,像一块块绿丝绒地毯。由于白塔寺长年荒废,院子的深处还蔓着往年的枯黄野草,参差不齐的随风摇摆,有种孤坟野冢的荒凉感。
落日的余晖静静的洒在院落的各个角落,在各式景物上打出深浅不一的光影。白塔在夕阳下散发着橙黄的光晕。风铃在不远的塔顶上清脆作响。张向忠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这座藏式佛塔的真身,它通体洁白如玉,下面有圆形的汉白玉塔台,上面架起两层亚字型的须弥座,造型挺拔俊美;塔基上由精美的莲瓣承接,托起了端庄浑厚的塔身,再上面矗立着层层向上收杀的十三天法论,极目所致是塔顶上的塔盖和流苏铃铎。从须弥座的八个方位上辐射地拉伸出八条经幡条幅,斜拉到地面上均等固定的铁钉上。彩色的经幡迎风飘舞,猎猎作响。
张向忠被眼前神秘安详的佛塔震撼了,尽管过去一年多,他每日都从白塔下经过,日子长了,他熟视无睹地将其看成一个普通建筑,就像马路边的电线杆子,工厂里的烟囱一样。但今天他从寺院里近距离观看它时,它是那样的高大和庄严,他走到塔身正面的草地上,突然,虔诚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的手掌,从胸前移到额前,打开手掌,躬身磕头到地,将两只手掌平放在两穴旁。张向忠从小生活在皈依佛教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当地民风淳朴,人民普遍信仰佛教,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见佛必拜。
徐勇从张向忠落地后就跟着他走,没想到他突然就跪在了地上,还磕了头,他本想嘲笑张向忠,但看到他虔诚肃穆的表情,没敢惊扰,等张向忠站起身时,他轻声问道:“没想到向忠兄弟还是个佛教徒。”
张向忠没理会他的问话。话锋突变:“为什么要到这里交易?”
“这里安静啊,根本没人呢。”徐勇解释道。
“上那面再说。”张向忠抬了抬手,指向白塔的背后。
徐勇觉得张向忠可能忌讳惊扰了佛祖,点头道:“好,我们到那面野草地里。”
两人转身绕过白塔的正面走到白塔背面的野草丛里。
“你先给钱!”徐勇催促道。
“不行,我们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张向忠坚持原来的约定。
“好,不过,不能是400,还是1000,否则甭想带走照片。”徐勇果然变卦了。
张向忠早就料到他会花样百出,他没拒绝,换了个战术:“那我必须先验货,要是假的,我可就太冤了。”
“我有那么傻吗?如果我把照片先给你了,怎么能保证你会给我钱呢。”徐勇狡黠地笑,表示对张向忠的不信任。
张向忠从怀里掏出一大叠100元的现钞,从中间抽出了4张递给徐勇道:“作为定金,你先拿着,然后我验货,如果是原版,我就再给你6张。这总公平吧?”
徐勇满意地接过400元,放到左口袋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相片递给了张向忠,点头道:“好,你验货。”
张向忠接过这张相片,仔细端详,看到图像比之前清晰了很多,颜色也更深,发黄的边缘有黄褐色的斑点,一看就是在南方潮湿的环境里浸润的结果。相片的背面写着一个“王”字,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相片的主人应该姓王。他确定相片是原版,直接就放到了怀里,然后转身就往那处矮墙走。
“张向忠,你他妈的说话不算数啊,剩下的钱呢?”徐勇愤恨地追了上来,猛扑向张向忠的后背。
张向忠立即转身一个飞腿就把徐勇踹倒在地,骂道:“到底是谁说话不算说?谈好的生意,坐地起价,对待你这种不讲信用的人,就应该这样对待。”
徐勇被踹得摔了个仰面朝天,重重地趟倒在地,由于他身子胖,半天缓不过劲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张向忠并不理他,径直走到了墙根处,向上一跃,双手攀住了墙头,刚欲抬脚翻过墙壁,就听见后背有呼啸的奔跑声,一个人喊了一声“小心!”,“扑通”就扑倒在地。张向忠收脚落地,回过头来一看,正是隔壁院子的李世雄,他的胸口被插了把匕首,躺倒在地上,他正用右手捂着呼呼冒血的左胸,左手颤抖地指向前方逃窜的徐勇。张向忠立即明白过来,原来他刚才爬墙的时候,徐勇想用匕首扎他,万分危急之时,李世雄的挺身而出救了自己,反而被徐勇扎了一刀。张向忠飞也似的追着徐勇,徐勇跑到西面墙根,准备攀墙逃跑,被追上来的张向忠一把拽了下来,他的头靠在了一条斜拉的经幡条幅上,他狡猾地想翻滚脱身,张向忠拉起经幡的条幅在他脑袋上一绕就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结锁,他越挣扎就勒得越紧,张向忠回想到李世雄奄奄一息的样子,瞬间红了眼,他像出气一样使劲地拉着经幡,待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徐勇已经不能动了。
张向忠脑子里“轰”的一声,天好像坍塌了下来,他跑回李世雄的身边,发现李世雄的血几乎已经流干了,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他用手在李世雄的鼻子前试探了一下,人已经没有了一点鼻息。张向忠此刻脑子一片混乱,他竭力让自己的脑子静下来,他绕着白塔合着双掌祈求饶恕,他逐渐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他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白塔旁死了两个人,一个因救他而毙命,一个因失控而被他杀,他实在是说不清楚了,归根结底他是杀人了。他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必须带着秘密和麻烦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能找到自己的地方,不拖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