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周燃青泄愤似的伸手掐了掐他的腰:“你跟她认识?”
他终于慢吞吞地抬起头:“不认识。”
“那她刚刚眼睛为什么一直贴在你身上?当我是摆设吗?”
聪明地没再继续这个有点像□□的话题,陆忍伸手帮她理了理大衣里面,半滑到肩膀上的连衣裙衣领:“怎么提前回来了?”
“明知故问。”她小声嘀咕,然后凑近,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因为想你啊。”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抿抿嘴角笑了,眼角眉梢慢慢荡开,像被风吹皱的一树梨花。
好美。
她定定看着,移不开视线。
陆忍终于放开她,一只手牵着她,另外一只手去地上捡那张要拿去前台的表格。
周燃青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要问的是什么,脑袋凑过去一点:“你还会纹身啊?”
他点点头,轻描淡写答:“以前为了赚学费,什么都做过。”
说完,又怕自己的回答太笼统太随意,于是又往下补充,“我妈妈之前是做艺术行业的,我平时耳濡目染,多少也有审美,会画画。当时高中入学要交住校费,我拿不出来,而且其他在做的兼职来钱都慢。那个时候,我每晚下课回家都会经过一家纹身店,直到有一天,我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就推开了那扇门。”
他提到妈妈的时候好平静,平静得让她觉得自己好难受。
如果是在不知道他身世之前,自己还能开口安慰,可现在知道的太多,情感共通的太强烈,此时此刻她仰着头看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忍摸了摸她的头发,拉着她出了纹身工作室,一路往楼梯的方向走:“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很好的老板,他教了我很多,还让我用他的左手练习。”
勉强笑着点点头,她平静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你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的。”
“那做你的男朋友呢?”
他下完楼梯,回头看她 。
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她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久久挪不动脚步:“……是最好的。”
黑人小妹高高兴兴地带着新客人上楼,她远远看见,侧开身体让出通道。
看到陆忍的时候,黑人小妹疑惑着问,怎么这么闲,没客人了吗。
他回答,今天提前下班了。
对方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有点八怪的指着他们俩,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不能耽误客人的时间,于是什么都没说,恋恋不舍地带着客人上楼梯了。
陆忍走到一楼大厅的角落,用钥匙打开储物柜,取出一件黑色羽绒服穿在身上,单手提着双肩包,朝着门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走吧,请你吃饭。”
周燃青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小跑着跟上,拉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你好帅啊。”
对方闻言,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这个笑容看在她眼里,又是美得天旋地转,惊心动魄。
“我在你心里就只有这一个优点吗?”
怕被误会自己只是见色起意,她赶紧表忠心:“当然不是,只是你这个优点太明显了,根本忽略不了。”
捏了捏她的手心,他像是接受了这番回答,温声问:“想吃什么?”
在脑海里把中国城所有想吃的东西排好队,发现最想念的还是台湾米线,她便这么回答。
对方点点头,毫无异议。
两个人在附近的轻轨站等来了一班轻轨,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车厢里面空空荡荡的,跟平时的光景大不相同,眼前的这一节车厢里甚至空无一人。
随便找了两个座位坐上去,她忍不住感叹:“看来坐轻轨的主力军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放假都没人了。”
他在座位上坐好,随手把自己的双肩包放在脚边的空荡地面上。
回过头,又很自然地把她握在手里的小包拿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轻轨缓缓向前行驶,她把脑袋慢慢搭在他肩膀上,调整到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轻声说:“我记得第一次跟你坐轻轨的时候,我分不清楚美国的硬币,你告诉我,1美分的硬币正面是林肯的头像,背面是联邦盾牌;10美分正面是罗斯福——”
“背面是橡树和火炬;25美分正面是乔治华盛顿,背面是一只鹰。”
他一字不差地接完剩下半句话。
非常怀念地点点头,周燃青透过他的肩膀,静静去寻找车窗外不断流逝在眼里的风景。脑海中完全无法自控地,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他的身世,那把伞,以及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回忆她的。
良久,又想到自己最近新学的一首歌,于是献宝似的开口:“陆忍,我最近学了一首很难唱的粤语歌,特别想唱给你听。”
说完,不等他点头,就清清嗓子,伴随着轻轨运行发出的轻微噪音,用不太标准的粤语发音开始哼唱:“为何还没有初吻便要怕失恋,约会未完便挂念。傻得我晚上过分期求明天,以为你会在眼前……”
“为何还没有吵架便怕与你开战,每日面临你考验。头一次顾虑我没动人条件,怀疑全是我问题,没发现——”
安安静静的车厢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列车一路向前,眼前风景不断倒退,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而它开得毫不留恋,恍惚间让人误会要一直开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无论什么时候陆忍的站姿很坐姿都是笔直的,此时此刻被她靠着,把半个肩膀都慷慨送给她。
听到这里,开口跟着共同哼完这一句:“明知单恋惊险,但我还未脱险。”
“好听吗?”她刚完就开始邀功。
“好听。”陆忍偏过头看她,又强调一句,“你不是单恋。”
“曾经单恋过呀。”
提起这个,她忍不住开始抱怨,“我真的第一眼看见你就好喜欢你,觉得如果能得到回应需要付出什么都可以。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原来可以喜欢得这么疯狂,自尊风度全不要。”
这么说起来,之前喝醉酒的时候咬了他一口还是很解气的。
记忆行走到这里,周燃青想也没想就去拉他手臂,不管不顾把他黑色羽绒服的袖口一路往上卷。
白皙小臂上那个曾经深到甚至咬出血了的吓人的牙印,此时此刻痕迹淡得几乎看不清。
她看着看着,没来由地感到难过。
牙印会淡,感情也会吗?
把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拉下来,覆盖住手臂上的所有皮肤,思绪渐渐飘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有些恍惚的声音:“一件东西,如果太喜欢,喜欢到疯掉的话,是不是就会留不住。”
他答:“如果那件东西想留下就可以。”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立刻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他想留下吗?”
没再回答这个问题,坐在身边的他慢吞吞侧过头,羽绒服与她的毛绒大衣摩擦而过,发出有些暧昧的声音,而他的唇越来越近,摸索着从她的鼻梁一路徘徊着向下亲吻。
最后落在她唇边。
舌尖极尽温柔地舔过她牙关,那股熟悉的烟草味道已经变得淡不可寻,好像真的有听她的话少抽烟。
只愣了一瞬,她便抬起头,开始热情的回应。
他们在这个空间狭小不知归途的轻轨车厢里,长久的、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接吻。
随便它要开到哪里,随便那里是晴天还是暴雨。
双唇被他的气息完全包裹住,渐渐的,缺氧缺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尾离开了水的鱼,翻着肚皮在沙塘上晒太阳。
快要无法呼吸了还在心里不知死活的想,再等等,再等等就回到水里。
第45章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很快就开始了, 在开学第一周里,学生可以试听自己所选的每一门课,决定要不要drop。只要是在一周内drop的课程, 就不会在成绩单里留下withdraw的痕迹。
为了能够跟陆忍至少一起上一门课, 她非常有勇气地选了一节高级编程。
通常这门课都是被放到大三大四来修的。
周燃青这学期的课表周一到周四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六点, 全部排得满满当当,只有周五清闲一些。
原本每天醉生梦死的生活也必须要回归正轨, 开学第一天,闹钟响了六七遍, 她才勉为其难从床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