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又怎么可能不苦呢?那是因为他在梦里,根本就尝不到任何味道!
他做了一个和薛洋干戈相和,缠绵悱恻的美梦。
可是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薛洋,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这个曾为他疯魔八年,又甘受烈火焚身想尽一切办法来复活他的人。
晓星尘呆呆楞楞坐着,一直到风停雨歇,一地枯黄的叶子黏黏糊糊叠加在泥地上,经过一夜,别处撒了药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血迹吸附在伤口附近,摸起来粗糙的硌手。
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太久,渐渐有嘈杂的踩踏声越来越近,晓星尘回过神拄着剑出了山洞,没走多远,一道白色影子从树丛中飞一般极速掠过,晓星尘闪身躲避飞上高处,定睛一看,脚底下站着的正是前夜里见过的妖虎。
不远处正缓慢靠近的是阿夭和另一个稚嫩的小公子,身后还带着十几个双眼无神,脚挂铜铃的走尸。
阿夭瞅见晓星尘,即刻拍掌大小:“哈...怎么不跑了?要不是昨夜下了雨,还能叫你有机会养精蓄锐?”
晓星尘脸色苍白中透露出几分不健康的潮红,头晕的几乎站不稳脚跟,眼见妖虎跃跃欲试即将要爬上山头,晓星尘持剑挥出一道剑光,将那虎生生逼退几步,质问道:“你常家豢养走尸,驯养妖兽,害的附近百姓终日惶恐,我只问你这是为何?”
阿夭冷笑道:“那薛洋杀了我祖父常慈安,却迟迟无人惩戒,他又是金麟台的客卿,和金光瑶一个鼻孔出气,仙督又怎样,岂会理会我等冤屈,既然无人惩治,无处申冤,我还不能为我祖父报仇吗?”
晓星尘沉声道:“常慈安身为颇有名望的仙家,本该严律克己,可他却当街虐打七岁孩童,害得薛洋险些丧命,薛洋杀你祖父也是为自己申冤,一命换一命难道不应该就此抵消?”
阿夭满脸不屑:“哈?抵消?你莫不是在讲笑话?我曾听闻祖父提起此事,他当年不过一个小乞丐,一个乞丐又算什么东西?还敢去拦我祖父的牛车,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我只后悔上次没有在千家镇把你斩草除根彻底弄死,让你有了喘息的余地,否则你也就不会处处多管闲事,又来妨碍我常家开枝散叶的计划!”
这一番话让晓星尘犹如当头棒喝,彻底呆住了,他想起无辜丧命的洛存一家,想起薛洋当年质问的那句: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何要无故消遣戏耍我?洛存与薛洋,他们杀人皆为复仇,但他们也都是最开始的受害者,选择以暴制暴,也全是因为无人惩治,无处申冤!
难道这便是自己一直以来看不透的,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自古以来的世间生存法则吗?
他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东西,这一刻终于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将一命换一命的游戏规则强硬套在洛存和薛洋身上,可在那些高门大户和仙门世家眼中,蝼蚁乞丐岂能算命?萤火之光,又怎么能跟日月相提并论!在他们眼中,人命就犹如脚下踩踏的蚂蚁,连提起都不配!
怪不得洛存要搬家,怪不得他听自己说出众生平等时,又悲戚又无奈,怕是知道他早晚都会明白,人自打一出生,便分出三六九等的含义。
若说晓星尘先前还有些怀疑,如今便是十成十肯定地仙庙一事也是常家所为,当初他只在后殿看见过无字长生牌和一座小像,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常萍和眼前的常夭两人?可真是计谋深远,野心勃勃,竟然妄图受人间香火以增福泽!
晓星尘脸色煞白摇摇晃晃,头脑一阵阵嗡嗡作响,霜华被他握在手中隐隐发抖,突然,他抬起霜华挥出一剑,趁妖虎躲避,双脚连番交替踢向虎头,一个翻身,从半空极速飞向阿夭,喝道:“事到如今还要强词夺理!你们不反思自己做下的错事,反倒先想着如何赶尽杀绝...养走尸,驯妖虎,猎杀百姓,小小年纪恶毒如斯,我岂能留你!”
阿夭瞪大双眼,迅速躲向走尸身后,霜华剑芒从天而降,林中落叶纷飞,枝叶席卷,叮铃铃的铜铃晃动声急促而猛烈,十多具走尸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阿夭没想到晓星尘受了重伤,速度还能这么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他一边后退,一边催动走尸,急声喊道:“我哪里恶毒?我小小年纪又怎么了?薛洋当年生剐我祖父也不过才十四岁,他难道不是小小年纪如此狠毒?还是说你如此维护他,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当初可亲眼看见你们抱在一起的!”
晓星尘听闻此言更是又气又痛又恨,急怒攻心,剑尖转了个方向指道:“凭你也能和他相比!”话音落,一道凌厉剑光四下变幻,将暗沉的天色映成雪白一片,周围四五个走尸顿时肢体分离倒地不起。阿夭正要再躲,妖虎从后而来猛扑而上,晓星尘侧身挥出一剑,对着妖虎前肢不避不闪,整个人快速下坠,这一招危险之极,叫阿夭看来几乎有同归于尽的震撼,晓星尘整个后肩被妖虎牢牢抓住,只差几厘,虎口一张便能让他命送当场。
阿夭带来的小公子兴奋起来,高声叫道:“这虎真厉害!快下指令,不要把晓星尘咬死了,带回去关进笼子,好把他也驯养成听话的宠物。”
阿夭眼看妖虎就要咬中晓星尘的脖子,正要摇铃下指令,电光火石之间,晓星尘突然侧头,四周温度骤然下降,霜华冰冷剑刃以一化十,千变万化,眼花缭乱,一声高昂痛苦的吼叫,鲜血四溅中,被妖兽一直护着的软腹,被晓星尘从上到下开了膛。
妖虎双爪一松,骤然坠地,晓星尘双目通红,白衣血洗,阿夭被他一看,来不及运出灵力,双腿一抖即刻大叫:“阿卓放信号!”
常家阿卓一愣,手迅速探入怀中,指尖刚刚够着扣着的盖子,一身惊恐万状的尖叫划破耳膜,常卓胆战心惊抬头去看,只见阿夭尸首分离,头颅斜斜飞到了他的脚边。
常卓双膝打颤,双腿一紧,一股热流从腿上流到了地上,牙关磕磕碰碰不停打架,信号弹在手中抖动着,即将落地的前一瞬,‘嗵’的一声冲上高空,嫣红雾气带着一声尖利四散的巨大声响,消失在半空。
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和阿夭同龄,是常萍的小儿子,往常狐假虎威,嚣张跋扈惯了,一向见得是常萍阿夭杀人,何时见过自己人被杀这等场景,吓的尿了裤子不说,双眼瞪的死圆还不忘威胁:“你...等着,我已经叫我父亲带人来了,死了一个妖虎算什么,我常家还有别的东西,有种你别跑,我父亲定要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晓星尘十指发抖,双肩被妖虎抓的血肉模糊,几乎对穿,那妖虎犹不死心,挣扎着又扑上前,剩余走尸越行越近,周围人声,脚步声渐渐杂乱,从四面八方快速的朝这边笼罩过来。
他紧紧抿唇,才知鬼怪尚有可爱之处,唯有人心之恶毒,之阴险,胜过鬼怪千倍万倍不止!难不成他今日还要死在常氏手中!死在这荒郊野林再也不见踪迹...
手指渐渐无力,失血过多的晕眩感越来越重,眼前已经白雾蒙蒙一片模糊,他最后一次扬起霜华,双手并握,跃起半空,猛的一挥,妖虎一声嘶吼折断在咽喉之中,系着铜铃的走尸闻风而动,一涌而上,尖利黑爪刺入跌倒在地的晓星尘皮肉之中。
恰在此时,一道银光远远袭来,风声呜嚎,遍地落叶狂扫而起,剑光所到之处,断肢残臂落了一地,常卓惊叫一声倒在树下,双目圆睁口鼻流血,当胸一剑不偏不倚刺入胸膛。
阴虎符在一团黑雾中若隐若现,系着铜铃的走尸越来越多,却换了个方向扑向远远接应而来的人,常萍露了个头,隔着好远见尸气密布,惊嚎不断,往前走的脚步生生止住,头也不回的召着剩余手下下了山。
晓星尘已成血人,双眼睁了又睁也才一道细小缝隙,他被人横抱于怀中,紧紧揽在胸膛上,松艾的清香再一次不留余地充满整个呼吸,团团升起的黑雾当中,越来越多遍地四起的走尸当中,他努力撑起双眼,手渐渐上移,摸向来人脸庞,微笑道:“真好,死前还能再梦见你一回。”
第52章 治病良药
怀中人已经昏迷,一身血迹遍布全身,如雪的白衣染的几乎看不出底色,薛洋抱着人站在虎尸旁,四周是浓郁搅不透的黑雾,嚎叫声厮杀声和树枝断裂声连绵不绝,他嘴唇抿的死紧,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有晓星尘抚过时留下的五道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