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深觉灵力浅,万试终得君回首
她知道这并不能怪润玉,是她灵力低微,甚至都无法将灵力准确地击中她想要开放的那朵昙花。那朵昙花还偏偏开在桥墩下,任谁不弯腰去瞧,也是瞧不见的。润玉昨夜一心苦读,甚至都没起过身伸下懒腰,即使抬头也是闭眼歇息,他确是万万没料想到,在被那堤岸的掩藏下,开着一朵真真的昙花。这一切皆因她灵力低浅而错过,她托着下巴,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润玉。是的,她跟着润玉回了璇玑宫。不解除润玉对她的误解,誓不罢休,她下了这样的决心。
房门外已经渐渐透进了阳光,床帐垂下的弧度所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了润玉的脸。锦觅轻轻地落在了床沿,凝视着沉睡的他。他是否还在呼吸?锦觅盯着润玉的/胸//口,并不见他的/胸//口有明显的呼吸起伏。她往前再飘了几寸,落在他的/胸//口。
还好,他呼吸沉稳,只是很轻。
幸好她此刻是霜花元灵的状态,否则她如此趴在润玉的/胸//前,两人都会羞红脸。
“觅儿,觅儿……” 润玉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着,他的手也抓紧了被沿。
怎么了,她被润玉忽然不安的反应惊到,迅速地飞至他的脸颊上方。只见润玉的发丝被汗浸湿,额头也渗出了一层汗。他双眼紧闭,眼球却不断滚动着,头不断轻微地摆动着,像是要摆脱什么可怕的猛兽一般。
“觅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该……” 润玉的眼角流下两行泪。
什么?润玉的声音渐渐地变小,口中却还在喃喃。
锦觅降在他的脸颊上,试图听清楚他说什么。
“……逼你嫁给我……”
锦觅终于将这几个字听清了。再低头看看润玉,喉咙鼻子皆发出了呜咽饮泣之声。
所爱之人死于自己面前,因自己的执念而死,且死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想必……于谁而言都是终身难以摆脱和释怀的噩梦。
想到此处,锦觅心中一痛,她轻缓地贴在润玉的眼角,试图将他的泪水止住。
也许,真的是因为霜花的清凉起了镇定作用,润玉渐渐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归于平缓。过了半个时辰,在晨光熹微中,润玉缓缓睁开了双眼。
起身更衣,盥洗梳理,润玉自己一人完成了这些,璇玑宫里一个服侍的仙童也没有,即使成了天帝,他依然过着简朴的生活。
只是他今日似乎若有所思,他伸出左手轻抚了一下眼角,那是锦觅昨晚为了让他止住眼泪所停留的地方。半晌,他眉头轻皱,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发觉的苦笑。他的左手竟还绑着当初锦觅与他初见时送他的那根红线,那红线遮住了他为她用血灵子续命时留下的疤痕。
他稍稍整理了头发,又将摆于床边的葡萄簪插在发髻之中。
“母神,孩儿给您请安了,” 润玉端着一壶暖茶步向簌离的肖像。
他将昨夜冷却的茶水都换了新,仙果也都换了新的种类。他跪在肖像前,边擦拭着供桌边自言自语道:“母神,昨夜孩儿又作噩梦了……可否扰了您还是那些个内容, 怕是直至神陨也无法摆脱这每日的折磨了。要是神陨真能了结了这噩梦也好,反正我仙寿已折一半,也许再不用多久,孩儿也能去陪您了——” 润玉平淡地说着这些,仿佛他对剩下的半生已毫无眷恋。
锦觅想到润玉为了救她强行使用了禁术血灵子,折了一半仙寿。而她带着润玉的半生仙寿却转身去了找凤凰,解他的反噬之苦。最后她也没带着润玉的半生仙寿活过几日。她确实对润玉的付出未曾珍惜过半分,当时与邝露两人私语时,她还对邝露说,她对润玉有情义,只是并非润玉想要的那种。润玉想要她活下去,可是她却还是为了给凤凰解金丹反噬而去了魔界,最终引发了天魔大战。虽然斗姆元君说这次天魔之战是锦觅一己之力阻止的,但其实也是润玉的半生仙寿阻止的。
拂袖起身,将冕旒至于发髻上,他推门而出向月轮殿走去。
从前锦觅也来过月轮殿,只是当时的月轮殿还被称作九宵云殿,是在润玉登位后才改作此名。往时每次来到这殿上,都惹出许多事端,不是当众与凤凰和润玉纠缠不清,就是爹爹被荼姚刁难。最难以翻篇的,是她曾在此目睹了润玉起义,凤凰抢亲,而她则是被穗禾误导,在这殿中亲手刺穿凤凰的精元……罢了,一切皆化为烟尘了,锦觅如此安慰自己。
“恭迎陛下。” 一声整齐而庄严的话语打断了锦觅的思绪,她才发现她被裹在润玉的衣袖里带到了月轮殿。她忍不住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怎么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糊涂,定是方才润玉给他生母奉贡品时那一番话使她回想往事出了神,竟落在了润玉的衣袖里而不自知。
罢了罢了,此时也只能呆到润玉早朝退了再随他一同回到璇玑宫,反正润玉早朝过后,便会回到寝宫对着他生母的肖像发呆。除此之外,锦觅确实也没见过润玉成为天帝后是如何处理朝政的,这是她从未有机会得见的润玉,她的好奇心也使得她留了下来。
她从他的衣袖窜出,仗着无人能看见自己,她大大方方地落在了润玉的笔架上。底下的一众仙官大臣都跪着,等待润玉唤他们平身。
“都起来吧, 今日本座想与众位商讨与魔界共同平息妖界之事,众卿可有何见解?” 润玉单刀直入,并无与各位仙家有什么寒暄。
“启禀陛下,臣以为,现如今的魔尊鎏英与……与二殿下为至交,当日大战使他们兵员损失惨重,不知她如今对我们天界抱有何种态度。且陛下曾发下誓言天界从此不再踏入魔界一步,这……这次,这是否……” 朝堂中一名样貌忠实的老仙跪于殿中央,似乎不敢将这进言说完。
“文始真人,你无需有顾忌,本座绝非独夫民贼之人,但说无妨,” 润玉对跪着的老仙点了点头,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他早已料到这文始真人将要说什么。
老仙顿了顿,似在整理语言,“这是否有碍我天界守信的声誉?若是魔尊认为此番我天界是借平息妖界之事探听魔界的兵力,我们天界将要如何处理?望陛下先详细计划好周全对策为先,切莫贸然而为。”
这位老仙一鼓作气将他心中的疑惑和担忧一吐而出,言毕,他低着头,并不敢与润玉对视。此仙在润玉起义之时并未参与,却也无参加到旭凤当时的保微派当中,因此算是个中立派。但他为人尚算正直,成为上仙万年也无意争过什么权位,当时太微还在世时,荼姚试图拉拢他成为旭凤日后登帝的势力,他也婉言谢绝,甚至为了避免惹火上身而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在太微统治的后半阶段,他常以身体不适,年老体衰为由请假,已甚少参与早朝议事。没想到润玉登位后,他反倒参与起了早朝,想必也是想试探润玉这位推翻旧帝的新帝,到底是从前被人称赞知书识礼的夜神,还是其实为太微再临的心狠手辣之人。
润玉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他抬了抬手。
“文始真人请起,你所说的也正是本座有所顾虑的,你能对本座直言不讳,实属不易。本座见你以往甚少出席早朝,以为你早已无心参与政事,没想到你眼光独到,一言便说中本座的担忧,甚好,甚好,” 润玉毫不保留地对这位老者进行了一番表彰,廷下的老者有些不敢置信,他抬头望向润玉,见润玉面露欣慰之意,还频频颔首。
他心下一热,开口道:“臣以为,既然陛下曾许诺不再踏足魔界,我们自是不好打破这誓言,但忘川处于魔界和冥界的交汇处,如果陛下派信使到此处呈信,也并无打破此前的誓言,若指派一信使一随从乘坐由天界发出的船只到达忘川,也能彰显我天界的诚意与低调,此举表明我天界并无意冒犯魔界,而是真诚地寻求合作。还望陛下手写一封书信,与魔尊详析为何天界与魔界需要联手,” 老者在润玉的鼓励下又大胆地给出了更多的建议。
“文始真人所言极是,” 润玉不住地点头,眼中流露出得到共鸣的喜悦之情。
“众仙是否还有其他见解和建议,请放心大胆地在朝堂说与本座和一众仙官,无需有任何顾虑,” 润玉环顾了四周,望着一众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