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宁静之后,想着自己刚从H镇回来的事,瑾瑜盯着楷瑞,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大哥,到底是什么事?”
楷瑞刚喝下一口茶,微品,然后举着杯子看了下杯壁上的图案,悠悠地看向瑾瑜。
“你看这杯上的图案,是咱爸当年最喜欢的。”
说起自己的父亲,瑾瑜也不得不按下自己心里的焦虑。
不过,他只是不理解,好端端地提这做什么?
“瑾瑜,哥知道这些年你的心思,我就想问你一句,心里对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偏过头,看着大书桌上的合照,楷瑞语气沉沉地问,全然没了刚才问及手艺时的轻松姿态。
如果说落安是瑾瑜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那么年少时对于父亲的离世,就是摆在这道坎之前的更大的一道天堑。
楷瑞的话还没讲完,单单只听见“妈妈”二字,先是不习惯,然后是木然。
神渐渐悠远,嗓子里好像堵着了,没办法,端起面前的茶杯小抿一口,才把那股异样压了下去。
他避开楷瑞投过来的视线,望向窗外。微微出神。
今天的天气微阴,大块大块的云朵漂浮在天上,阳光时隐时现的。而H镇却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一路回来,天气像是慢慢从晴缓存到了阴天。
窗外的那棵老树长得很高了,枝丫繁茂,新绿抽条。不时会有一行鸟儿飞过,徘徊,又带着叫声远去。
楷瑞知道,这件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任其思绪飞扬,他自低头,摩挲着杯口。
若有所思。
“她怎么了?我听纪叔说上午医生来过。”视线收回,端正了坐姿。
楷瑞知道的,瑾瑜虽然冷面,不过都是假象,心却不冷,何况是对亲生母亲。
“老毛病了,不过……”他适时的停顿,惹得瑾瑜重又抬起了头。
楷瑞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要比我们看起来的严重得多。”
拧了拧眉,瑾瑜先是不解,无他,虽然自己是学医的,但是也明白有病就要看医生的道理,只是大哥如今却没事人一样的和自己坐在这里闲聊,不正常,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察觉到瑾瑜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放下手中的东西,楷瑞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拿起桌上原本的那份文件,递给瑾瑜:“你先看吧。”
瑾瑜毫不犹豫地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下来,眉头却是越来越紧,只剩下沙沙的翻页声。
“怎么会这样?”盯着纸上的几个大字,瑾瑜抬眼望向楷瑞。
这哪里是和看到的不一样,简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情况,她什么时候,情况竟然这样严重了?
“妈她一直瞒着我们,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楷瑞知道,瑾瑜一定是自责了。
“哥,我……”
“放心,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已经过去了。”楷瑞站起来,走到瑾瑜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安慰,同时,目光紧紧地锁着对面桌面。
唉。
另一间屋子,女人悠悠然睁开了眼,望着熟悉的屋顶,手臂撑着自己半坐起来,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十四。
手臂上有点痛,撩开袖子一看,果然有个不大的针孔,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觉头疼。一声惊呼,又倒回到枕头上。
刚好阿姨推门进来,“夫人,您醒啦,喝点粥吧。我刚好端粥上来,这下可凑巧了。”
把盘子放在柜子上,阿姨走上前来扶着温如霞坐起来,温如霞惨白着脸道了声“谢谢”。
其实自从她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很小心了,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她所没料到的。不知道楷瑞知道了,会不会……
阿姨只道她是身体虚弱,“您啊,睡得也太久了点,连午饭都没吃。先喝点粥,晚上一家三人再一起吃晚饭,估计您到时候肯定会多吃点哩”
第一口粥刚送到嘴边就这样被阿姨的话给逼停在了一旁,三个人?
“你说,瑾瑜也回来了?”温如霞略一思考就知道该是这样的结果。
阿姨听她声音沙哑,倒了杯温水,全然没注意到内里的颤声。
“是啊,有一会了,这空子和付总在书房呢!”
犹如惊天霹雳,炸得温如霞脑袋一空,那瑾瑜知道了吗?
是会怪妈妈的吧……
会更恨了吧……
第四十七章
“那现在情况如何?”捏着纸张的一角,瑾瑜心忧地问。
脑海里浮现上午不可收拾的场景,楷瑞揉了揉眉心,只挑重点:“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要着重注意的。”
楷瑞的那句“稳定下来”使得瑾瑜梗在胸口的那口气顿时舒畅开来,把手里的资料重又放回桌面,旁边的茶早已没了热气。
经历过了父亲和落安的事情,这样的分离最好是不要再来,他承受不来,也相信,上天不会如此绝情。
担忧是心底的,演绎了这么多的角色,瑾瑜早已学会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情埋藏起来,面上仍然是云淡风轻的。
瑾瑜起身,心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没事就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着,抬脚就想要往门口走去。
垂下的细长睫毛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他确确实实是希望她能够平安喜乐,这个想法从未改变过。
好在,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楷瑞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门口靠近,悠悠然开口道:“瑾瑜,你对那个女孩……”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特意说明了。
原本犹豫而又缓慢的步伐停在原地,睫毛尖尖微不可查地一颤,眸色更加深沉。
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此刻自己不站在付宅里,他见到落安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他的内容实则充满了恐慌。与其说是不敢,倒不如说是害怕,他怕不真实的存在打破他所有的幻灭。
“哥……”他的脊背好像颓了下去,以右腿为支撑,缓缓地转过身,“一直在,永远在。”楷瑞望过去,看见了瑾瑜眼底无尽的苍凉和无力。
现在在。
听见他的话,楷瑞就明白,自己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但是莫名其妙多了这么一件事,楷瑞心里是劳累的,他使劲地眨了下眼睛希望以此来减轻负担,等到再睁开的时候,瑾瑜正望着他。
望着弟弟,楷瑞的内心全然表达在脸上,垂眸着,眼角自然下沉,充满了同情。
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瑾瑜,来,看一样东西。”
文件“咚”地一下落在桌面上,楷瑞的心却升了起来,提着一口气等着瑾瑜的动作。
看了下并不清楚的桌面,只看见一个普通的牛皮纸封带,今天大哥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尽是说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他只以为是母亲生病的另外一些资料,脸上一副坦然。
修长的手指绕着线环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画时间轴。有的地方绳子已经散了,时间很久了又或者是时常被人开合。想到这,想到哥不仅要忙公司,还要操心母亲的病,瑾瑜心里又是酸涩。
终于,绳结打开,纸封翘了起来,伸手去打开。
“咣”!
门被人撞开,又被白色的墙壁弹了回去,瑾瑜被这一声巨响惊得手一顿,纸封仍旧翘着角,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楷瑞在看见门口的人的时候,唉,他一点也不好奇,按照药性本就应该这会功夫醒了。
温如霞靠在一旁,喘着粗气,手指不自觉地死扣着门框,眼睛别过楷瑞,直直地望向身旁的瑾瑜,眼眶像是被昨日艳红的晚霞染了一般,鬓角的细汗不断冒出,很快就凝成了一片。
看着这样的温如霞,瑾瑜心里一空,不是说如今已好了差不多吗?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看起来虚弱的很。
撕开绳扣的手顿在身前,他此刻也正疑惑地望向门口那人。
阿姨也吓坏了,刚才她就说了一嘴“二少回来了”,谁知夫人就像是受了刺激,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往外跑。
从楼下到楼上,她愣是没追上这样一个刚醒的病人。付家保姆轻松,工资也是同行中的两倍,她不想就因此失去了这样好的工作机会。
“夫人,您快把鞋穿上!别着了凉,二位少爷都会担心的。”对着面前的妇人焦急地说,阿姨是真的急了,差一点就跺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