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没什么反应,心理老师倾身向前,伸出手摸着我的肩膀:“老师知道你压力很大,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千万记得要放轻松,学会调节自己的心态……”
从心理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会直接撞上他。
李砚握着一瓶可乐靠墙站着。
“你怎么在这里?”我俩几乎是同时发问。
“我约了老师,下午三点的。”他尴尬地指了指心理老师的办公室。
“你呢?”他问。
“我?我刚刚有点事……不说了,我先走了。”我赶紧离开了这个让人无法解释的地方。
回到教室以后,我才开始疑惑,他为什么要去找心理老师?难道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2.
经过合理的作息调整,我的头痛有所好转。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校园里也慢慢多了拍照的毕业生。
中午吃完饭,我和豆豆、温柔一起去了学校对面的小卖部,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商品里挑了三本同学录。
下午第一节课间,我拿了一页同学录走到李砚的桌子旁:“有空帮我写一份这个吧。”
“什么东西?”他抬了抬眼皮。
“同学录。”我答道。
“写这个干嘛?”
“大家都在写啊,就当是毕业纪念。”
“纪念?”
“对啊!我给全班同学都发了。”
“那我不写了!”他赌气地把同学录推到一边。
“为什么?”我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不想跟其他同学一样。”他淡淡地说。
“什么跟什么呀?那你想怎么样?”我真是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他倾身向前,看着我幽幽地吐出来一句话:“我不想成为一个留在回忆里的人。”
“什么鬼?爱写不写吧,又不差你这一个。”我转身离开,却忘记拿走已经放在他桌上的那页空白同学录。
周五下午放学前,我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分发出去的同学录,却唯独没有收到他的那一页。
温柔和豆豆约我放学后一起去市里拍大头照,店家做活动,应届毕业生凭学生证可以享受八折优惠价。
我们坐在柜台旁的圆桌边上,拿着厚厚的背景册挑了很久才挑出最满意的十张背景墙。
为了让拍出来的照片更好看,我们仨拿着小镜子和小梳子互相捯饬了一会儿,又脱下外套露出新换上的白色T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上镜。
洗出来的照片还不错,我们每个人都比真实肤色白了一个色号,多亏了老板高超的修图技术。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没想到周一早上刚升完国旗,温柔就急急忙忙地跑到文科班来找我。
3.
“怎么了?”我问。
“我们的那张合照被张可拿走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意思?什么合照?张可又是谁?”我云里雾里。
“就是咱们上周五去市里拍的大头照呀,里面不是有一张我们的合影嘛,今早上我拿给我同桌看的时候被后排的张可瞥见了,他二话不说就抢走了我们的合照。”
“啊?为什么呀?张可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抢走我们俩的合照?”我纳闷。
“我哪儿知道。”
“那你跟他要回来啊!怎么能把我们的合照给他?”
“我试过了,他说想要拿回合照也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拿你的一张单人照跟他换。”温柔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什么?我没听错吧,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干嘛要我的单人照?”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长得还挺帅的,在我们班女生之间很受欢迎呢。”
“……”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关于张可的一切信息,能够想起来的也只有高一同班时的片段剪影。
印象里的他是一个白白瘦瘦的男孩子,有着女孩子一样清秀的面庞,不太爱讲话,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般。
平时没见他吱过声,班级活动也是绝缘的那种。
整整一年,我们都没有讲过话,眼神交流更是不存在的。
后来文理分科,他去了理科班,我来到了文科班,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各自的时空里延伸着,永远没有交叉的机会。
直到现在。
左思右想之后,我还是拿出了自己的一张单人大头照,毕竟我们的合影就那么一张,要是真被他留下了,也太不值得。
反正曾经也是同学一场,给他一张我的单人照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可能他也只是想留个纪念罢了。
很快,合影就换回来了。
温柔很开心地来文科班找我,贼兮兮地跟我要了一张同学录。
“我不是都给你了吗?怎么还要?”
“不——是——我——要。”她故作吞吐。
“那是谁?”
“张可,我给你写同学录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呃,怎么又是他!”
“不过,你就给他一张呗,反正毕业以后估计见都见不着了。”
“好吧。”我从抽屉里翻出我的同学录,抽走一张空白页给了温柔。
几天后,我收到了他的同学录。
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他写下的那张同学录,心里五味杂陈。
这真的是我收到过写得最多,字迹最清秀,也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同学录了,当然仅限于此时此日。
好吧,我还是跟大家坦白吧,与其说这是一张同学录,倒不如说它是一封情书,而且是一封迟到了三年的情书。
他说从高一军训那时候起,就对我一见钟情了,起因是一次合唱比赛。
那时候正是七月底八月初,北方最炎热的时候。我们穿着厚重的军训服站在大太阳底下接受教官的训骂。
这位年轻的教官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怎么着,脾气超级爆,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动不动就罚我们站军姿。
按照往年的军训惯例,我们整个营队要举行一场合唱比赛,以唱军歌为主。
“都给我大点声!最好能立马吓倒对方那种,记住了没?”教官恶狠狠地问。
“记住了。”我们弱弱地回应道。
“妈的,刚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长那么大两耳朵是干什么用的?都给我大点声,大点声!”
“知——道——了——”我们用尽全身力气,嗓子都要喊哑了。
“好,跟我一起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一首歌唱下来,我们累得嗓子冒烟,浑身是汗。
到了第二天晚上,教官凶巴巴地指着我们:“昨天说的让你们写一个开场白,写了没有?”
“什么开场白?”第一排的女生小声问了一句,很快就引来了一场暴风雨般的怒斥。
“都他妈的忘记了?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是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天交不出开场白,你们就给我站一个晚上的军姿。”
他昨天解散之前确实提到过写开场白这个事,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指明要哪个人去写而已。
就在全班同学无比忐忑的时候,我举了举手:“报告教官。”
“说!”
“那个开场白,我写好了。”
“拿给我看看。”教官的语气终于有些和缓。
我从军训服的口袋里掏出昨晚趴在床上挤出来的一段开场白,紧张兮兮地交到教官手里。
“总算有人记得,算你们今天运气好,军姿就不用站了,原地休息十分钟。”凶神恶煞的教官第一次对我们进行人道主义关怀。
4.
一晃,三年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捏着他的这页同学录,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情书,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并没有很开心。
可能更多的是束手无措吧。
温柔八卦兮兮看着这张同学录:“我的天!他居然还贴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我和我同桌那天跟他要,人家死活都不给呢!”
“哦?”我支支吾吾。
“他居然暗恋你!”温柔继续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