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便是想帮他也帮不了,儿子进去见了他,他一句实话都不愿意吐,可人家的口供在那呢,他若不说,怎么帮他?怎么教他反驳对方的口供?”
袁氏听他有意帮忙,连忙就道:“这孩子素来娇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大概心里也害怕,且他是被诬陷的,肯定又愤怒的,大哥,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能凶他,哄哄他,他就什么都说了。”
陈国公对袁氏厌恶得很,淡淡地道:“弟妹,这事关他以后的人生,还要哄?他不是三岁小孩了,他自己不在乎,还指望别人怎么在乎?”
袁氏拉长了脸,“虽不是三岁小孩,可到底也不懂事,哄几句怎么了?大哥若不愿意哄,便叫我进去,我去哄哄他。”
陈国公淡淡地道:“好,明日我就安排你们去,他如今很安全,住在石屋里,也有大夫给他治疗了伤势,他也说过要见祖母的,明日我便安排你们一同过去看看。”
袁氏急道:“还等到明天?他今晚肯定害怕的……”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难不成大晚上的一而再再而三去衙门打扰?”
袁氏嘀咕道:“琦儿可从没在外头过夜的。”
“怎么没有?他眠花宿柳,出去多少个晚上都没回来你不问问?”老夫人说起这些就生气,这些她原先不知道,可袁氏知道,袁氏竟也帮着他来瞒骗她。
袁氏知道老夫人今日心情很差,也不敢再造次,退在一旁去垂头噤声。
陈国公也拱手出去了。
夜星斑斓,夜风细细,很美好的一个夜晚,但是,陈国公心情却奇差。
初三叔和他一同走着,道:“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
“去看看晖哥儿睡了没有。”陈国公寂道。
陈梁晖没睡,也睡不着。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怕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莫说今晚睡不着,他估计自己好几晚都不能睡着。
他以往总觉得,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就算不能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得到祖母和父亲的喜欢,可也一定不会再排斥他。
但是今晚他彻底清醒了。
清醒是痛的,痛彻心扉。
痛是因为曾经在乎。
“小石头!”他坐起来,叫了身边的小厮。
“公子,您还没睡呢?”小石头推门进来,诧异地道。
“给我倒口水,口渴得很!”陈梁晖神情有些怔惘。
小石头应声,晚上是备好了茶水防着他半夜起来喝的,倒了一杯拿到床前,“大公子别想了,明日还要去翰林院报到呢,明日才是您的大事。”
“小石头,你阿娘呢?”陈梁晖大口大口地喝下一杯水,水已经冰凉了,喝下去,让他觉得浑身的闷热烦躁似乎驱赶走了一些。
“小人的娘死了。”小石头说,“父亲后来娶了后娘,便把小
人卖到了人伢子的手中,最后辗转,进了国公府。”
“看来,天下的后娘都不是好东西!”陈梁晖叹息道。
小石头摇头,“不,小人的后娘是好人,小石头小时候多病,都是后娘照顾小人的,给小人熬粥,但凡有好吃的,她都会留给小人。”
“但是她卖了你。”陈梁晖道。
小石头笑了,“这是小人的意思,后娘病了,没银子抓药,没药就会死,所以小人偷偷地叫隔壁三哥介绍了人伢子,卖了三两银子呢,阿娘后来便痊愈了。”
陈梁晖看着他的眉心眼底,说起他的后娘,他脸上是洋溢着幸福的,可见,后娘对他是真的好,这种好,甚至让他不惜把自己卖给人伢子做奴才来救后娘。
“那你后娘如今怎么样?”陈梁晖问道。
“和阿爹一起搬来了京中,阿爹在码头打零工,阿娘给人洗衣裳,小人一个月回去看他们一次。”小石头笑着说。
府中小厮丫头每月有一日的休息,这一日,他们可以出府游玩。
“那随我去南国这两年,你岂不是见不到他们?”
小石头摇头道:“没有啊,在南国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去了南国,阿娘说,小人去到哪里,她就带着阿爹去到哪里。”
陈梁晖听得很心酸,也觉得小石头很幸福。
他拉住小石头的手,“委屈你了。”
小石头咧齿笑了,“不委屈,这是小人自己的选择。”
陈梁晖暗暗记下,若以后有机会,定要提拔一下他,好人是应该有好报的。
“大公子还没休息呢?”初三叔出现在门口,问道。
陈梁晖见到初三叔进来,连忙就吧茶杯递给小石头,穿鞋下来,“初三叔,这么晚……”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国公爷出现在初三叔的身后。
第135章 去翰林院
陈梁晖连忙施礼,“伯父!”
陈国公看着他,眸色有些复杂,“晖哥儿,你小时候是叫父亲的。”
陈梁晖一怔,小时候确实叫过父亲,但是,后来祖母说,既然生了弟弟,那就不必过继了,让他还叫伯父。
“不愿意叫了,是吗?”陈国公淡淡地道。
陈梁晖连忙辩解,“不……不是这样!”
他有些紧张,但是,确实祖母下过严令。
陈国公知道这孩子的心思,也就不难为他了,道:“罢了,你若还愿意叫父亲便叫,不愿意或者怕其他什么,还叫大伯吧。”
陈梁晖心里也很复杂,不是他不愿意叫,事实上,从小叫惯了父亲,后来改口叫伯父,也很长时间才慢慢习惯回来。
如今习惯了叫伯父,忽然说要叫父亲,他心里虽感恩,但是,也有些难叫出口。
“请坐!”他嗫嚅道。
陈国公扬袍坐下,看着他,敲敲桌子,“你坐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陈梁晖依言坐下,神情有些拘谨。
对着这个素日威严的伯父,他总觉得高高在上,需要仰望。
陈国公看着他,心底是百感交集的。
眼前的陈梁晖,其实就是以前的他。
只是,当时他入军营,母亲没有反对。
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是觉得,以他的才干,在军营里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是,他偏生就一步步爬了上去,后更被擎天摄政王封将军再提拔为征西军先锋,从此奠定了他的事业。
母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在翰林院,好好学,好好干。”陈国公是个武夫,场面话不会多说,但是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他是寄予厚望的。
听了太多反对的声音,陈梁晖乍听到陈国公这话,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楚,“知道。”
“明日开始,你搬到明月轩。”陈国公又说。
明月轩离他的书房很近,就一墙之隔,而他如今多半是住在书房里,这意味着,他用行动来支持他。
“是!”陈梁晖不知道说什么,只一味应是。
陈国公本来想好好询问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想问了,或许,是觉得这气氛甚好,说起今晚的事情,多少有些扫兴。
倒是陈梁晖,主动问了起来,只是,没有再称呼弟弟,“伯父,琦哥儿现在怎么样?”
陈国公道:“受到教训了,只希望能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好好做人……若记不住,那就这样了。”
初三叔在旁边道:“大公子莫管旁人,今晚的事情,该忘记的忘记,该记住的记住。”
“是,谢初三叔教导!”陈梁晖对初三叔是很尊敬的。
“早些休息,明日我命人准备马车送你去。”陈国公说着,便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出去。
陈梁晖对着他的背影躬身,“送……伯父!”
父亲两个字,到底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翌日一早的国公府,是十分忙碌的。
府中三辆马车,一辆送陈梁晖去翰林院,一辆陈国公带着老夫人,陈守成和袁氏去了衙门。
另外一辆,瑾宁去巡视铺子。
陈梁晖心情很紧张,大周的宰相,多出自翰林院,这是一个起点很低但是能飞得很高的地方。
这是一个全国学子梦寐以求都想进来的地方。
翰林院位于平安街东侧,距离皇宫很近,而翰林院的学士有几位都在宫中行走,侍皇上身侧,为皇上拟旨,颁布,撰写文书等等,甚至,皇上心血来潮想作几首诗,学士都得纪录下来。
马车即将抵达平安街的时候,岔路口却有人闹事,百姓围观,堵塞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