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站起身,“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行不行?”
“怎么能算你倒霉?看见蟑螂,我今天吃不吃得下饭都是问题。”喻意对蟑螂的恶感甚至超过蛇,她没把这杯咖啡浇在男人身上,也是不想给郑康壮增加工作量。
她抬眼,收起仅有的那点和颜悦色,“我已经让人录像,后续我如果在网上看到任何经过剪辑的视频和音频,我本人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男人面上是不敢置信:“你……”
喻意垂下眼,瞥向咖啡杯:“装过蟑螂的咖啡杯,店里不会再用,你拿走,折个旧,算你八十,柜台支付。”
哦豁,老板生气了。
孙小米盯着那头,逐渐兴奋。店里装单品的杯子形态不一,每种各五只,是老板从各地搜罗而来,听说能把咖啡香保持更久,老板平时爱护得紧,每天都要亲自擦拭,再进消毒柜。
这就报废一只,不生气才怪。
难得见老板这么刚,不得不说,带感!
“凭什么?”男人则是横眉怒目,“你不要太过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咖啡馆的错——”
话未完,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就在他取出手机的刹那,铃声戛然而止。
手机页面上是一条弹屏,他以为是什么广告,正想像往常一样关闭,却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把钱付了马上滚。
第42章
男人霍然抬眼瞪向喻意:“你、你对我手机做什么了?”
喻意目光微动, 余光往角落瞟去,心里有了谱,“我一直站在这。”
这话的意思, 弹屏和她没关系。男人打量一圈,他知道店里还有两名店员,大高个正在练习拉花,收银的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所以,这条弹屏是谁发的?
他的额前逐渐渗出冷汗, 正想着,手机又响, 他瞥了眼,是一条新弹屏——还不滚。
再度往四周扫视一圈,两名女生在窃窃私语, 一名男人在敲电脑, 其余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 店里原本的轻音乐突然转了调, 切换为一首中文歌。
孙小米爱听歌,从前奏分辨出这是……
“《算什么男人》!”一顿, “奇怪, 是谁点的歌?乐库里不是只有轻音乐吗?”
话落,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她她刚才也没切歌啊?
孙小米顿觉脖颈后头凉飕飕,抖三抖, 下意识往郑康壮旁边缩。
壮壮,闹鬼故事了!
郑康壮正在拉花,被她一撞,手上一歪,原本的图形瞬间变成一坨。
孙小米吐吐舌头,郑康壮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还好拉花用的是老板淘来的过期奶,重新开始就是。
音乐声还在咖啡馆回荡,一分多钟后,高潮来临:“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男人一脸铁青,奈何怎么都找不到对面做手脚的证据,咬咬牙,“算我倒霉。”他端起咖啡杯,到柜台付了八十块钱,在密集的“算什么男人”中黑着脸撤退。
喻意回到操作台,示意郑康壮去清理一下桌面,郑康壮把拉的花交由她检查,一只天鹅栩栩如生,喻意夸了他一句,他顿时咧开嘴,脸红得腼腆,赶紧跑去收拾。
孙小米摸着冷冰冰的后颈,“老板,咖啡馆闹鬼故事了吧?刚才周杰伦那歌怎么突然就唱起来了?”
“不是鬼故事。”
“嗯?”
她下巴微扬,点了点咖啡馆一隅,“他是计算机专业。”
计算机专业?孙小米指指楚灵均,见他手指在键盘上翩飞,一哆嗦,“呃,黑客?”
“他抓黑客。”
孙小米睁大眼,她是文科生,对技术男没丁点抵抗力,“我的妈,原来是我有眼不识大神,我的妈,贝阿姨是什么人生赢家?”
喻意笑笑,没接茬。
孙小米夸完楚灵均,又夸喻意,“还有,老板,你学识也太渊博了吧?我第一次听说蟑螂也可以尸检诶。”
“你当真了?”
孙小米懵懵然,“呃,不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有解剖镜,尸检肯定能做,至于检出什么结果,那就是她诌的了。
“那你还说得一道一道的。”
“和人对峙,自己要先站得住。”
孙小米边沉吟边点头,这倒是,想她被那个渣男劈腿的时候,老板虽说是临时演员,可上场那派头妥妥的领衔主演,把渣男的心思剖析得底朝天,飒得不行不行的。
她托着下巴,“这人为了讹一杯咖啡,也太缺德了点吧?”
喻意轻哂,“他那杯咖啡40,他要想霸王,完全可以点更贵的,也没必要选一间看上去这么干净的咖啡馆。另外,他带了两部手机,另一部在吧台上。”
“呃,他干嘛?也录视频?”
“应该是发网上,用舆论杀人。”喻意完全可以猜到后续操作,先用剪辑过的视频颠倒黑白,再买水军控制舆论,有没有效果先不论,但辟谣远比造谣的成本高。
“啊?”孙小米更加懵圈,“这人跟我们咖啡馆有仇吗?”
“记得上回说要加盟的那个人吗?”
“记得啊!”现在还在街对面杵着呢。
说起来那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老板拒绝了他加盟的要求,四个月前,那人竟然在对街也开了家咖啡馆,而且开业一个月大酬宾,什么买一送一,什么天天特价,还在微博上搞营销,可会了,还别说,真把咖啡馆的流量吸走一部分。
她急啊,奈何老板不急,一句“人肯定会回来”就把她打发了。作为咖啡馆的一份子,她无法坐视不理,于是自作主张,让闺蜜一单品一花式买了两杯。
她虽然是个门外汉,碰上干香湿香就头铁,但喝多了咖啡,好坏能品鉴。对面的豆子就“平庸”二字,尤其是花式,某业界爸爸的风格,深烘豆,夹杂一股炭烧的苦味,靠的是加奶加糖加酱掩盖那股苦味。
老板提点过她,业界爸爸是开连锁的,跟金拱门、开封菜一样,奉行平均主义,门店味道趋同是其目标,可咖啡豆极具个性,芳香物加总就有千余种,哪能跟鸡翅、薯条一样搞平均主义,所以只能找平庸的豆子,深烘又把特性磨没,留下的就是一杯死气沉沉的咖啡。
不过业界爸爸走的是商业化道路,市场会做出选择;对面的并不是,打的是精品咖啡的招牌,内核却是商业咖啡,价格死贵。
综上,她才算放下心。
后来她恍悟,老板这人,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但论识人读心绝对是一把好手,早就洞若观火。对面先是卖咖啡的人,之后才是做咖啡的人,浮躁得很,何况学艺还未必精。人不怕和自己比,就怕和别人比,来老板咖啡馆的已经被养刁舌头,再能将就,最多将就到活动结束。
果然,一个月后,原来的人都回来了,甚至因为对面的营销,还吸收了新流量,相比之下,对面生意惨淡,只能继续拿小活动当噱头。
她也是那会才对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对面还来问老板要过豆子,老板的自烘焙在黎市名气不小,而且价格公道,常有小咖啡馆来订咖啡豆,能力范围之内,老板都会答应。
对面应该是第一个遭拒的。原因无他,太能折腾:一炉烘多少克豆子、浅烘还是深烘、拼配豆怎么个拼法,热风温度、转速这些也要过问,老板连爱要不要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让他们出门左转。
拒绝加盟,过节之一;不卖咖啡豆,过节之二;对面如此小肚鸡肠,估摸生意不好,也会推到老板的身上。
唔,果然是一号嫌疑人!
孙小米义愤填膺,转而问道:“不过老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喻意趁着闲聊也拉了一杯花,看着是天鹅的轮廓,可对比郑康壮的,就是哪哪都不对劲,她叹了口气,放弃治疗,答孙小米:“那人面生;和对面臭味相投,语气横,都喜欢装内行;目标明确,要是只打算喝霸王咖啡,按理不至于一开始就录视频;以及,对面可能要关门。”
“嗯?关门?为什么?”
“对面的展示牌收进去有段时间了。”
“呃——”这点孙小米倒是真没注意。那块展示牌上都是当天的特价信息,对面惯用的噱头,开业以来就没停过,突然不搞了……
这是打算关门了,还拖老板下水?
“老板,我还以为你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对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