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七想八想的,到底给病患减了速。
喻意视线落在窗外,唇线几度开合,好半晌才发出声来:“刚才是谁打给你?”
楚灵均一挑眉,想及喻意已经知道这号人,坦坦荡荡报名字:“池亦奇。”
果然。
听到生平最介意的三个字,喻意微抿了唇,“你不回去住?”
“回去干什么?你知道我回去什么待遇?唐诗三百首都不一定背得全,居然在我跟前背什么‘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最后得出结论,男人十六岁就可以生孩子!”
喻意微微一笑,她大伯是中医,她小时耳濡目染,也读过几本医学经典,贝姨引用的是《黄帝内经》里“女七男八”的理论,意即女人七岁为一阶段,男人则是八岁。“自然老去的情况下,女人比男人老得快”这一观点能在这部经典里站住脚。
贝姨把这段搬出来,称得上苦心孤诣了。
笑完,她继续望窗外,沉默良久,说道:“我本意是让你回家住,你一直住在我这,贝姨也会想你。”
楚灵均的耳朵竖了起来,本意?
话里暗藏转折。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果然……
楚灵均心花怒放,留他了留他了!这不就是留他的意思吗?所以,他现在应该怎样?
唔,不管怎样,肯定得先把架子端得高高的!
“嗯,看得出来你是想我回家住。”他甚为自在地往座椅上一靠,开始拿腔拿调。
喻意哪晓得这位少爷生出的花花肠子,默了片刻又问:“你去朋友家住,会不会不方便?”
“还成吧,说方便也方便,说不方便也不方便。”
她攥紧右手,“那你还是别搬了,被贝姨知道,会以为我们在闹什么矛盾。”
“我们闹的矛盾还少吗?”楚灵均轻嗤一声,“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任你招来挥去?”
“来是你自己来,去是我让你去,但你路线不对。”
“……”这女人当了几年老板,口齿真是伶俐得让他刮目相看。
“行,那留也是你留我的。”
语气里的嘚瑟劲不加掩饰。
喻意上下齿根微紧,“是我让你留的。”顿了顿,“不能让贝姨觉得你无家可归。”
什么玩意?
“你就坦承一句舍不得我,这么难?”
喻意想驳一句“没有”,觉得幼稚,给憋了回去。
沉默等于默认。
楚灵均遵循精神胜利法,喜上眉梢:瞧瞧,瞧瞧,上回他搞离家出走,她压根不挽留,要不是他先倒打一耙,顺便无中生有,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转眼才两个月,她就舍不得他了。
楚少爷这时候已经忘了新仇旧恨,光是把“舍不得”三个字扣在喻意身上,心里已经美滋滋。
“既然你这——么想我留下来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住着吧。”他眉飞色舞地说完,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把话题一转:“十几分钟了,把冰袋拿下来。”
喻意愕然,没想到他还记着这遭事。
“愣着干什么?现在什么季节,把手冻坏了,还得多挂个科室。”
她照做,取下冰袋,顺便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往身侧投去一眼。
“看我干嘛?”
“没想到你还会照顾人。”
“跌打损伤我不要太熟,跟久病成医一个理。”说着,他皱起眉,“我听你这句话怎么不太顺耳?别人难道没手没脚吗?我这么有空,照顾这个照顾那个?”
喻意目光凝注。
楚灵均看懂了她的眼神,正好下高架,遇第二个红灯,他抱臂靠在座椅上,气定神闲,“至于你,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是别人。”
“你不是人。”
“……”还学会抢答了。
红灯变绿灯,楚灵均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想起什么,并未急刹,到底慢慢把车速降下来。
喻意注意到这点,靠在座椅上,闭起眼。
这段时间自己有多失常,她清楚;池亦奇是她的心结,而她,该把这个结打开了。
第35章
对于儿子的顽梗不化, 贝珂也是心有千千结。
那天喻意打电话来,她愁得要命,可展展是心肝, 话话也是她心头一块肉,这块心头肉二十多年没冲她提个要求,好不容易提了,她自然得答应, 当即打给儿子,让他搬回家来住。
转眼半个月过去, 那头陡然消了声,打给话话, 对这事也是只字不提。
贝珂觉得自己得去看看,可不能让话话受欺负,当然, 要是某种欺负, 她乐意至极、欢迎之至。
贝珂是行动派, 听喻意说过周日咖啡馆不营业, 择日不如撞日。
喻意从监视器里见到贝珂时怔了三秒。
“贝姨。”她打开门,从鞋柜里取出晒过的崭新拖鞋, “你穿这双。”
“惊不惊喜?意不——”贝珂还不及耍宝, 就见卧室闪出个人,穿藏蓝色卫衣,标准的衣架子身材,从头顶到脚底板都散发着养眼的信号, 唔,如果忽略他手里拄着的拖把的话。
“我说你这拖把怎么回事,这么难——”话未完,戛然而止。
楚灵均就是做梦也不会梦到贝女士找上门,一时怔在原地。
贝珂闭上眼,晃晃脑袋,又睁开。
听刚才那句话,她足以确定,儿子绝对是他儿子,任何事做不好了,绝对不能是人孬,必须是东西孬!可眼前这个把袖子捋到手肘,还拄着拖把的怎么可能是她儿子?
贝珂颤着唇问:“展展,你刚才是在……干家务吗?”
楚灵均早把手里的拖把给掼到墙上,瓮声瓮气道:“干什么家务?就是她去开门,我帮她撑一下拖把而已。”
“你怎么可能这么体贴?”贝珂迅速反驳,本着深沉的母爱拆儿子的台,“而且你看你身后那拖把,现在不是在角落撑得好好的。”
“爱信不信!”说着,闪进浴室。
这一刻,贝珂向喻意致以崇高的敬意。
后者汗颜,“周日王婶不在,我会打扫一下卫生,他就负责自己房间。”
话落,贝珂向喻意致以更崇高的敬意——那可是一个房间啊,是十几个平方啊,承载的是她二十多年的奢望啊!
肃然起敬都不足以形容贝珂此刻的心情。
喻意更加汗颜,把贝珂请进屋。
贝珂换上拖鞋,楚灵均也从浴室出来了,倚在门框上,抱臂问:“你怎么来了?”
“天气冷了,给你送衣服啊?”贝珂把行李箱拖到身前,而后瞅瞅儿子,又瞅瞅喻意,“不过,这个问题不该话话问吗?”她笑得诡秘,“展展,你这是拿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
“单纯问候你这个不速之客。”
“客?对应的不就是主吗?还说没拿自己当主人。”贝珂唇弧更翘,一脸我已经看透你的表情。
得,随便一句能歪成黄河上游!
“你自便。”楚少爷不伺候了,摆摆手,回房去了,进门前不忘冲喻意发动眼神警告,地我已经拖好了,你可别给我露馅。
喻意瞥他一眼,表示自己知道。
贝珂见两个小的眉来眼去,眼睛笑没了,“话话,以后展展要是还留你一个人招呼客人,你不能惯着他!”
饶是喻意都想大逆不道地劝上一句:请停止你的脑补。
她转移话题,“贝姨,我这有点尖身波旁,你上回喝过的,我冲一杯给你?”
“就我喝了难得没睁眼到天明的咖啡?”
喻意答是:“半低因。”
“好啊,我还记得酸酸甜甜的,一嘴的水果味,特别好喝。”
喻意称了咖啡豆,15g,她取出磨豆机,贝珂觉得似曾相识,问:“这是我买的那个m68?”
她把豆子倒进手磨机,点点头,“是。”
磨豆机的质量攸关咖啡风味,豆磨不好,咖啡先毁大半,单品对咖啡粉的要求没意式那么高,不过细粉率对萃取影响大,喻意一直不在磨豆机上马虎。
之前她接触的都是电磨,从小飞鹰到小富士,店里则是一台EK43,一台ditting804,手磨是参加咖啡沙龙后才得趣。
沙龙有一个好,经验共享。里头玩手磨的不少,用C40的,用lido3的,用海勒101的都有。她在家喝咖啡的机会不多,没在这安电磨机,于是便决定入手一台手磨,对比过细粉率,再综合风味与设计,选择了C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