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身体不住地发抖,手里拽紧信摆着满脸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的恨恨表情,下一秒就突然哭了,低垂着头啜泣地说悔过自新的话,那副求饶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接受不做抵抗了,没想到手里忽然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好似一只发狂的疯狗向当时的秦时冲过来,似乎就算是死了也要临时拉上一个垫背的。
赵元忍不住警惕起来,不知道,月琼会不会也像杨罗那样,在被逼上绝路后也会突然之间给秦时捅上一刀。
严阵以待的紧张时刻,月琼猝然停下了笑声,空气一瞬间陷入了诡秘,没有比这个时间更叫人毛骨悚然,所有人甚至都不能呼吸得更多,脸色慢慢地变白,但仍然做不到大口大口吞食周围的空气。
月琼望向赵元,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对方眼里连掩饰都没有试一下的怀疑和警惕,似乎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自残或则残害别人的疯狂行为来,这个愚蠢的白痴,她吃吃地发笑,脑袋翻过来流出的水是一湖泊的量吗?她为什么要自残?哦,残害别人听上去倒感觉不赖,但可不是现在。
赵元看不懂月琼到底想干嘛,她仿佛泡在了某种会使人犯病的毒气里,嘴角连变都不带变一下竟然还是让人完全搞不懂的嘲弄笑容,像是要笑他们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她怎么可能还可以这么轻松?他开始头疼了。
“……赵元,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看见了恶狼吃熊的表情,难不成是在害怕?你害怕什么呢,我又不会突然发狂吃了你或则吃了你的同伴,毕竟……”
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衣服下微微隆起的肚子,眼里满是对待最珍爱的宝贝一般的宠溺。
“毕竟我肚子里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家伙还在睡觉呢,虽然没有了爸爸,但他会知道世界上还是有人爱着他的……”
“不可能!”听到这话,赵元一脸不敢置信,当即就否定了月夫人的话,“你怎么可能会怀着王爷的骨肉!”
她嘴角的弧度上扬得越发诡异,轻声地呢喃道:“不相信?你不是医师吗?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喜把个脉不就行了,还是……”
她突然停住了没说完的话,像是老鼠吃光了捕鼠夹上的奶酪,唯独就剩下一点故意气死布置陷阱的人。
突然发生的意外太过惊天地,哪位神机妙算的算命先生在场,恐怕都算不到接下来居然还有这种情况,赵元不相信、不相信月琼会怀着王爷的骨肉,所以他上前了,阴冷着一张脸,把手指放在了月琼伸出来的手腕上。
几秒过后表情瞬间变了,脸色一变然后又是一变,最后完全都不对色了,月琼还在微笑着,他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一般震惊,尽管一百个一万个不相信却也无法否认,因为她确实怀了孩子而且万万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三个月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若是真的有喜了,那么不就是说明她和王爷的死并无关系吗?
“我真的觉得很奇怪呢,我怀着王爷的骨肉,无论发生什么当然是期盼着王爷活得越长寿越好,这样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就能过得更不错。”
“你说是我谋害了王爷然后栽赃陷害给驸马和郡主,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对我百害而无一利的傻事呢?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呢?呐,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赵元。”月琼欣赏着赵元过山车似得的表情变化,笑得很甜甜蜜蜜。
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月琼说的没有错,她怀着王爷的骨肉只要生下来就能得到无限宠爱,就算不是儿子也可以再生一个争取到继承,不知道未来的什么时候整个王府都将会是她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去谋害王爷?
不妙……真的不妙……他感觉背后冷汗直冒,现在看来反而是浮生和郡主的嫌疑最大,完全可以说是他们嫉妒羡慕恨月琼以后飞黄腾达的好日子,所以秘密合谋杀害了王爷,可是又有哪个杀人凶手会这么傻到把凶器藏在自己床底下不去偷偷丢掉的?
简直矛盾,所有的一切简直都矛盾到了极端!他能说会道的一张利嘴在此时此刻只能变成了哑巴,表情相当难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琼突然悲伤地抽泣道:“郡主为了得到遗产,不仅和自己的夫君一起杀了王爷还不惜残害我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这样残忍真令人悲痛欲绝,你说我派天下第一杀手要杀了你和秦时,但你们是郡主的人,拿的证据也不一定是真的,这个所谓的暗杀说不定也是你们贼喊捉贼一手策划的!”
赵元不能忍地怒道:“月琼,你少胡说!”
月琼不落下风地犀利反问:“那你倒是告诉大家,我到底为什么要杀王爷啊!”
赵元想要反驳,一时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黑锅又丢给了他们,这下该如何是好?他又陷入了焦躁之中,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秦时平静地说:“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审理,相信各位也都累了,方丈,先暂停审理,改日再判吧。”
方丈见到这场审理又一次僵持很难打破的样子,没有新的证据出现,而且大伙们的脑子也确实被弄成一桶浆糊了,他都分不清谁对谁错了,惹不起两方的任何一位便赶紧同意了好聚好散。
“那就这样吧,大家先回去休息。”
眼看着,秦时要带着赵元退场,月琼突然轻笑道:“……别忘了,皇室承诺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一夜,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要好好把握呀,我可是无比期待着你们把我扳倒的那一刻呢。”
“你……!”忿忿不平的赵元立刻被拦住,秦时低声道:“不要冲动,先回去从长计议。”
赵元咬牙,但只能忍住,在月琼胜利者的姿态下狼狈离开。
第44章 树下
走在少林寺的小路上,赵元浑身上下浸泡在阴郁里,脚步又沉又慢,经过的僧人只要抬眼瞧见他就吓得往边边退缩,那架势,活像是一个从残忍至极的杀人现场爬回来的恶鬼,尽是洪水也浇不下去的可怕煞气,没有谁敢上去和他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一进到房间里,他就拔掉头发上的木簪子,扔在随便哪个地方也不瞥一眼,脚拐过一个椅子腿,啪的一声木头撞了桌子,只要是掠过他身边的通通砰砰啪啪的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雷电交加着海啸席卷而来的乐章。
空气里有一股檀香味,味道浓厚,仔细嗅来其中还有点点甜味,应该是市面上平常人难以接受价格的高档佳品,很贵重却也小众,现在是正热的晌午,微凉的早晨已经过去了,之所以能在这里嗅到大概是少林寺的香客上香的最热闹时间才过去不久,檀香味跟着风从窗口飘进来了狭窄的房间里。
换作以前,他会欣然享受这份不错的感官体验,毕竟这种香是很少有的,对身体有好处,但现在只想一拳头砸在床头的墙壁,气得要命,手疼得也要命。
“月琼居然怀有王爷的骨肉,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宣布?结果到头来我们还是功亏一篑!”
秦时跨过门槛,把打开的木门在身后关好,转过身走到放错了方向的桌子前面,拿过那把被撞得歪歪扭扭的椅子,简单地摆正,坐下来,桌面上有一个橘子和苹果还有桃子混着的新鲜果盘,底下铺着不少炒熟的西瓜子。
“为什么……怎么可能忽然发生这种事?我完全搞不懂。”赵元烦躁地只想挠头。
秦时已经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橙红色的橘子,橘子不大,扁扁的圆圆的,果皮非常薄,只需要轻轻的压进来往外撕就能剥出来一个半月形的缝隙,没有立刻吃了,而是将橘子皮与果肉区分开来,放在桌面上好像长出了一朵花。
“你确定月琼的肚子里真的怀了孩子?”
赵元坐在床铺上,五根手指和另外的五根手指交叠在一起,手肘放在两条腿上,额头抵着交叠的手仿佛脖子无力支撑,显得非常灰心丧气。
“……虽然我真的真的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没有说谎,那孩子是活在她的肚子里而且差不多已经存在了三个月之久。”
捏住攀爬在果肉表皮的一条白色橘络,轻轻地向下拉,一条接着一条不断开来,秦时又是如法炮制地放在桌面上,就在开花似的橘子皮旁边,手里仅剩下了砂糖般甜滋滋的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