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他感到身体越发地冷了,要是有太阳就好了,他望着头顶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要小小的那么一个,金色的,洒下来的丝丝光芒像是融化的金子,落在地上连带着土壤都好似沙子或则盐粒松散开来……
他闭着双眼沉浸在那个美好的幻想里,仿佛真的有灿烂的阳光洒下来,笼罩了全身,给予他无比的温暖和安宁。
依依不舍的幻想还没有结束,肩膀突然被抓住摇晃,气愤的斥责声音冲着他咆哮。
“我是叫你随便想着那边有什么,可没让你在我们的头顶挂上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太阳!现在好了,我们的麻烦大了!”
“什么?”他睁开眼睛,讶异地发现身边是一片光明,伸出手来仿佛有了实体,硬邦邦的地面变成了优质的棕黑色土壤,摸着可以捻开来细碎得软踏踏,是那种农民看了都会赞叹的绝佳种田田地。
粗暴地拍掉他手里的些许泥土,凌青山看起来脾气差到想要把沾着泥土的手掌糊在他的整张脸上。
“别再玩该死的泥巴了,我们现在得立刻跑起来,那些恶心的类似于蛆虫一样的畜生已经嗅着味爬过来了,说来就来,妈的,鼻子够灵敏的哈,快点跟我一起跑!如果不想被它们生吞活剥了的话。”
凌青山用手掌抓住手里的油灯的火光,往上面一抛竟然真的被抛了起来,随着猛的炸开来的爆炸声,突兀地挂在头顶的太阳在熊熊燃烧,源源不断的火星掉在地上连带着土壤一起燃烧。
鬣狗的叫嚣在远处的黑暗里隐隐约约,“快走!快点走!”凌青山咆哮着拉过了他的手臂往某处跑过去,准确的说是不要命地狂奔。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见在那片燃烧的一小块地方出现了几只黑色的皮毛油亮的生物,又可能不是,因为连个像样的脑袋都没有,五官都是随便捏的一样错位。
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注视,在地上嗅着的尖尖脑袋猛然抬起来,挺直的几秒时间里向着他们的方向发出一声威胁的嚎叫,得到了命令,其余的几只迅速行动起来,黑暗里越来越多的这类生物出现好似一波又一波卷起的浪潮。
“别再用你的眼睛观察它们了,嫌我们的存在感还不够明显吗?”凌青山暴怒地把他的头强行扭过来,力道大的好似要把脑袋整个摘掉放在地上当球踢。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船蛆、负子蟾、水滴鱼,你知道的所有会使得你感到恶心的生物的集合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就算给你一座金山银山,你也绝对不会想要和它来一次亲密的近距离接触的。”
凌青山露出嫌恶的表情,“全怪你多嘴,我又想起了那次的难忘经历,而且现在可能又要重温一遍,一百句狗屎都无法诠释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快跑!使出吃奶的力气跑起来别逼逼赖赖。”
他们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跑着,这么快的速度,油灯的火怎么着都该吹灭了,可依然在凌青山的手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像这个诡异的世界一样令人无法理解。
是悬崖!他们居然被逼到绝路了,他想他自己的脑袋大概是真的已经坏了,一片黑暗的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悬崖这种东西都懒得纠结了。
“总算是到了!”凌青山明显松了口气,丝毫不放缓狂奔的速度甚至还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腰,“跳过去!”
“什么?!”他目定口呆,怀疑凌青山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了,“那是悬崖,我们会摔死的!”
凌青山急了,“不会有事情的,我们已经只剩下灵魂了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吗?听我的,不要犹豫,脑子里面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我一口气跳过去,快点!悬崖就在眼前了。”
“可是……喂!”看着他还是这般犹豫不决,凌青山毫不留情地踹了他的后背一脚,在惊恐的尖叫声里也跟着一起跳过去,向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悬崖上徘徊着那些不知名的生物,虎视眈眈地盯着深渊却不前进仿佛是某种限制它们的边界线,不甘地咕呲几声又甩了甩尾巴,摇着健硕得夸张的体型抖动着块状的肌肉,群体融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自己又要死一次了,摔成一滩肉泥可算不上什么体面的好下场,可接下来在跳过去的同时像是穿越了一层纱,甚至可以看到动作放慢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分解成无数个微小的片段,直到他们姿态相当不优美地狼狈滚落在地上。
油灯摔在地上发出脆脆的金属碰撞声音,它该灭了,但凌青山走过去捡起它,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似乎这个动作做过了许多次早就变得无比熟稔,微弱的火光突然之间徐徐燃烧起来,亮度高出了原来不止一倍好似一个小太阳。
凌青山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算是够好心了,经历了之前每时每刻都无比想要揍他一顿后这个小举动更是显得难能可贵,“我们去找柳林林,他应该就在门的那里。”
“它们不追我们了吗?”他问。
凌青山说:“那群狗娘养的畜生还没有那个能力,它们的犬牙咬不到这里来,帮我个忙,让这里看起来亮堂一些,放心,这次我怎么也不会想要在你的脸上招呼一拳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想着,亮,明亮……
“哇偶,你的想象力还真是够诗意的。”凌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睁开眼睛,闪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的萤火虫在他们的身边飞舞,头顶也跟着亮起来。
熄灭了他自己手里的那盏油灯,凌青山看起来轻松了很多,“总要多保存一些精力,我的大脑活动可没有小孩子那么旺盛。”
他们慢慢地走着,这里的黑暗仍然无穷无尽但总让人觉得好像很不稳定,随时都会从头顶崩塌开一个洞来。
似乎走了很久又好像没有一会儿,总算是走到了疑似的尽头,柳林林正拿着一个锤子在捶打着这里唯一的一扇门,动作堪称是暴力输出,但仍然是没有丝毫的用处,那扇灰色的门完好无损地屹立着,累得拎着锤子的他只能靠在木头柄气喘吁吁。
凌青山问:“还没有弄出一个裂缝来吗?”
“你自己也看到了,别说是裂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我甚至搞出了火攻和水攻疯狂爆炸,木头屑照旧没有见着一丝丝。”柳林林摇了摇头,忽然注意到凌青山的背后跟着一个人,定晴一看差点惊得被锤子勾着脚摔在地上,“是赵元吗?不是,你怎么也来了?”
他不免有些尴尬,“……我想要救回你们两个的灵魂,于是和无名赌徒进行了一场以灵魂为筹码的赌局,但他中途使诈,我没有发现,在拒绝了他请我入伙的邀约后便赌输了,然后……就是你们现如今看到的这样了。”
“果然是这样……”柳林林苦巴巴地丧着脸。
凌青山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眉头紧蹙,“你不该拒绝邀约的,我和柳林林都被骗走了魂魄,很明显跟他玩赌是赌不赢的,如果你答应邀约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扭送他进大牢,太莽撞了,为什么不能顾全大局的想一想?你平常不是都这样吗。”
“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对我讲这句话,但此时此刻不行,或许你能行,可我不行。”他忽然冷淡地说。
凌青山怔忡了,忽然明白对方是为了他们才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在伤口上撒盐太没德性,想开口,但因为从来没有过道歉显得有些僵硬。
“……我……我不是想责怪,我只是……好吧,我说不清楚。”挠了挠后脑勺看起来好像很难受,仿佛什么堵在嗓子眼,最后放弃了似得丧,“对不起的这句话是真心的,你要是嫌弃就当我没说好了。”
刚刚还憋着股闷气的他释然了,摇摇头,“其实你批评的也没有错,这件事我做的确实太莽撞,那人的作弊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想要赢过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么熟练,恐怕在设计害我们之前就已经夺取了许多人的魂魄。”
凌青山皱眉思考道:“应该是的,不然也不会一醒过来就在这个鬼地方被那些畜生猎食,所幸的是有一个它们冲不进来的安全地带可以给予我们暂时休息,但也只是杯水车薪,逃出去的希望依旧渺小得可怜。”
“这扇门是怎么回事?”他问。
凌青山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一条逃命的生路,或许里面有比那些畜生危险一百倍的东西,但这些都是空口白话,只要没有打开,那么一切都将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