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志却是喝有些醉了,撑着头歪在一旁,似是认真在想着些什么,但实际上早已云游天外,他讲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问苏白:“嫦娥去了那月亮上,是否有些留念爱他的夫君?是否在月亮上孤寂冷清?”
苏白也学着撑着脑袋,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那里面有个小小的影子,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说:“也是应该有些后悔的。”
第39章 第三个故事
最近来博物馆参观的那群孩子们是越来越没礼貌,参观着参观着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就举着那个叫手机的方方正正的器物凑到她们同伴身边低声叫嚷着说:“是真的!是真的!我磕的CP都是真的!他们是天生一对!”
要说天生一对,还有谁比我和我夫人更适合这个词?
毕竟我和我夫人自出窑起就是天生一对。
对,瞧我这记性,我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记性难免有些不好,大家多多包涵!
我和我夫人来博物馆之前被埋在地下,在被埋进地下之前,我们都待在一个叫‘勤政殿’的地方,在那待了些年头。
因为烧制的时候温度刚好,窑工也比较细心,用的釉料也恰到好处,我和夫人出窑时精致又好看。
所以,自出生起,我们就被送去了勤政殿当花瓶。
这话说的,我们本就是一对花瓶。
敞口,细颈,鼓腹,圈足,满施天蓝釉。
旁边待着的瓷瓶、对面桌案上的瓷碗、瓷碟和瓷杯不会说话。勤政殿唯一会说话的香炉也只会吞云吐雾说些他们香炉才能听懂的语言。
我俩初来乍到,又没人介绍,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懂自己待的是个怎样的地方。
每天一大早就有一大群穿着款式差不多,颜色各异衣物的人在唧唧哇哇吵个没玩,到了晚上,月亮都爬到老高老高了,那群人还在吵,整的我俩天天都睡不好。
花瓶睡不好是个大事。
我俩十二个时辰都得站在花几上,要是瞌睡来了,身子歪了歪歪,没站稳,就得掉下去粉身碎骨,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只剩下一地渣。
所以我俩也不得不跟着那帮人一个作息。
这光站着也是无聊,我们时不时也听听那群人说些什么。
我们知道了坐在最前面那把椅子上的人叫叫“陛下”,那帮一直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人各有名字,有的叫“爱卿”,有的叫“许侍郎”,有的叫“宁侯”,有的叫“苏将军”,各不一样。
他们每天都要跟“陛下”说会话,不是告诉“陛下”的人哪里发了洪灾,哪里打了败仗,就是告诉陛下”哪个官员的德行有差需要罢黜。甚至有时候还因为两个人意见不一致,直接就会当场吵起来。
一天天的,总没个消停。
我俩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总归是某一天,坐在前面那个“陛下”变成了“太后”。
因为那个叫“太后”人叫那帮人提出问题也必须提出解决办法,要是光提出问题,“太后”就会叫人进殿来把人拖出去,接着殿外就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
我们被埋的地方旁边有个猪圈,那些猪被人抓住的时候,就会发出嚎叫,把我俩吵醒。那个声音我们很是熟悉
再几天后,那帮人也似乎习惯了。奏了洪灾的人会提出一些治洪的办法,提出了罢免官员名单也会列出相关的条例,甚至有些人想要告老还乡也得说出几个逻辑清晰的理由。反对者亦也提出条例,遵照规定。
尽管看“太后”的表情,这些办法大多没用,但并不妨碍那帮人说的话不像以前那么多,说的内容也有了些新变化。
我和夫人挺开心的,毕竟谁也不像浪费时间听人吵架。
这样过了好久,至于好久,我俩也不知道是多久。
那帮人里面陆陆续续多了些新面孔,时不时一两个的,并不太引人注目。
要不是我夫人提醒我,我都没发觉这些年下来,底下的那帮人全都换了面容,只剩下了几个我和夫人熟悉的。
我和夫人又不得不重新认人。
我们也不嫌麻烦,时间太长,认人也算是我俩少数的乐趣之一。
某一天,我对着那帮人的面容看自己记得名字准不准的时候,发现那帮人里面多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尽管那个人的眉毛粗了些,眼睛小了些,皮肤白了些,头发变成了灰白色,还长了胡子,但这些并不能妨碍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陛下”。
我把这件事说给夫人听,夫人显得很淡定,还叫我不要大惊小怪,说:“你看那帮人时不时换几个,换的全是能力不够的,这陛下能力肯定是不如太后,所以才被罢黜到远的地方去了,这些年估计通过自己打拼,锻炼了能力后又回来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又过了许久,坐上那把椅子的人换成了“太后”的儿子,孙子,曾孙,曾曾孙......
后来了一帮穿着铠甲的人来了皇宫,我们被一个宫人装进盒子里,藏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地方。
这段时间里,我们听过车马声、吆喝声、卖报声、汽笛声、喇叭声、杀猪声、唱戏声......
又不知是那天,我俩先是听见一阵轰鸣声,接着我们看见了阳光。
但还没等我们高兴,我们就被送进了一个黑匣子里,辗转来到了博物馆。
博物馆里会说瓷话的不少,我们也有了些小伙伴,倒觉得日子有趣了不少。
好啦好啦,今天就讲到这了,博物馆闭馆了,我们这群老伙计也该睡了。
第40章 第四个故事
或许是因为接连不断的高温天气,又或许是没有了暑假作业,中考后的暑假无比漫长。
苏白拿了把破旧的板凳,坐在小卖部守了一天。
顾客不多,直到晚霞铺满天空,也没来几个人。
小镇的人口不多,人兜里也没几个闲钱,小卖部每天营业额撑死也就一二十块,利润最多也不过是一两块钱。
苏白也不觉得无聊,手里拿着一本长得不太体面杂志看的认真且专注。
杂志上面有些霉点和油渍,封面上站在T台上神采飞扬的人物面容也早已模糊。
学校左手边的巷子里有家租书店,只要办一张租书卡,每个月交一块钱,就能挑选自己喜欢的书带回去看,杂志就是从那里借回来的。
那个小小的租书店里很挤,推门进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三面墙被书填满,放不下的书就摞起来堆得高高的,放在角落里。
书店的老板年岁有些大,是镇子里人们口中的‘怪女人’。
她没有结婚,没有儿子,只养了一条常常趴在书店门口吐舌头喘气的大黄狗,时常就坐在书店角落里,手里拿着书
但是‘怪女人’的眼睛里有苏白从未见过的世界,那里没有李婶眼里的疲倦和麻木,也没有张姨眼里的算计和尖酸。
苏白在‘怪女人’身上看见女人的另一种未来和可能。
而这种可能,是那些书籍赐予的
所以苏白选择看书,选择读书,不会的数学题做十遍,不懂的课文读到懂才去睡觉,不是因为喜欢,只因为她只能选择看书。
她才十五岁,却早已明白读书才是逃离这座小镇的唯一一条还算顺畅的路,如果她不想初中毕业就嫁人或外出打工话。
为了省电,苏白没开风扇,拿着一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并不能驱走多少暑气,但聊胜于无。
等到苏白费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书上的字时,才把小板凳收起来,准备回家做饭。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人推开掩着的门走进来。
来人有些高大,挡住了从门里挤出来的光,小卖部里一下子就暗了,苏白不情不愿把小卖部的灯打开。
他穿着双普通黑色塑料拖鞋,走起来却干净利落,进来后自顾自的就俯身去冰柜里拿啤酒,可又想到了什么,手一转,拿了旁边的汽水。
苏白怕他弄乱,拍开他的手,帮着挑了一瓶冰镇橙子味汽水,又帮着拿了一瓶啤酒。
汽水冰冰凉凉的,遇到热空气,玻璃瓶外面凝结了些水珠,握着有些滑溜溜的,苏白怕不小心摔了,直接用手把啤酒圈住,抱在胸前。
那个男子拿了开瓶器把两瓶瓶盖撬开,先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啤酒,又拿了根吸管放进汽水瓶,递给苏白:“你先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