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去了靶场。
他这个年纪,正好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也不能总是待在家里,适当的出去走动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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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场是周虞安开的,花他爸的钱。
周虞安和江丛羡其实勉强能算上朋友,他们是校友,同一所大学毕业。
不光是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宿舍。
江丛羡是保送来的,成绩好,每年都拿奖学金。
在大学里,成绩好本身就是加分项,再配上一张禁欲系的帅脸,那妥妥就是全校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啊。
周虞安觉得自己大学四年来就是在江丛羡的阴影下度过来的。
甚至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接受他的告白,也是为了能离江丛羡更近一点。
仿佛能够和他说上一句话,短寿十年都无所谓。
但江丛羡这个人,怎么说呢。
他对谁都足够温和,但他又是个特别冷血的人。
会礼貌的接过那些源源不断的追求者送来的礼物,并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在她们窃喜的转身离开时,再面不改色的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幽暗深邃的眼底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周虞安觉得他这种行为挺渣的,但又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每天被那么多女孩子骚扰,谁不嫌烦?
……好吧,绝大数的男人应该都不会烦。
但江丛羡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血是冷的,他的心也是。
他们大三的时候,舞蹈系有个跳芭蕾的大一小妹妹,长的跟只白兔似的,软的不行,性格又内向,平时和人说话都总是红着脸。
所以当周虞安得知她跑到男生宿舍楼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江丛羡告白时,才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得多喜欢啊,才会这么有勇气。
江丛羡迟迟没给回应,她举着那封情书,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然后他伸手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那封粉色的情书。
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告白。
结果男人面不改色的把那封情书当着她的面给撕了,他也在笑:“麻烦下次不要再往我的更衣室里放便当了,很臭。”
那天之后,周虞安再也没在学校里看到过她。
听说她生了一场病,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再来学校的时候都是处处避着他们系。
生怕见到江丛羡。
周虞安不认同江丛羡的做法,但他也能理解。
虽然没办法做到换位思考,但指望他有点热心,太难。
多疯狂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毕业以后他们也断断续续的约过几次。
但是最近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所以当周虞安看他还带着一孩子的时候,没忍住,调侃道:“这才多久没见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江丛羡没理会他的调侃,让他清下场。
靶场生意不错,来射击的人挺多的。
周虞安解下手腕上的护具:“我这场子包一天可不便宜。”
江丛羡似乎懒得和他废话:“快点。“
周虞安点点头:“得嘞,老板大气。”
他冲旁边的服务生招了招手,把人吆喝过来:“把场子清一下,钱全部原价退给他们,会员就多说几声对不起,必要的时候可以挤几滴眼泪装下可怜。”
服务员愣了一下,然后乖乖照做。
林约怕生人,待久了会有应激反应。
场子清完了,工作人员带他去换护具。
靶场是露天的,打靶和射箭都有。
不过周虞安看林约年纪还小,觉得枪对他这个年龄段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点,于是让人带他去了射击馆。
江丛羡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坐着看了会。
周虞安拿出一盒烟来,递给他一根。
他没要:“戒了。”
周虞安慵懒的姿势变了,坐直了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戒了?”
江丛羡读书那会抽烟抽的凶,也不能说他烟瘾大,在周虞安看来,他完全就是把烟当成了一种寄托。
他有病。
周虞安应该是全校唯一一个知道的。
还是某次通宵回来,睡迷糊了,误把他的抽屉当成了自己的。
一打开,里面除了成条成条的烟,就是各种精神类的药物。
他大概认识一些。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人压根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疯子。
江丛羡戒了,那他就自己抽,烟才刚点上,他似想到什么,指骨夹着烟,问他:“你那病……”
他淡道:“在治了。”
周虞安点头:“那就好。”
他见过一次江丛羡病发的时候,挺可怕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也不算。
其实江丛羡本身就挺疯的,平时顶多就算多了层理智的伪装而已。
病发后,理智彻底崩溃。
暴露本性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周虞安还是有些后怕。
所以听到江丛羡说他在治病了,也算是稍微放下了点心。
他其实一直都有治病,但对他来说治病不过是可有可无。
根本就没想过要治好,怎么可能会好好治呢。
耸恿一个想活着的人去死,很难。但劝一个本来就想死的人好好活着,那就更难了。
江丛羡这种“死”了很多年的,更是没办法劝。
压根就没有劝的余地了。
周虞安一直以为江丛羡连二十三岁都活不过去。
可他不光活到了现在,居然还重新露出了点对生活的希望。
他现在的眼里是有光的,不像从前那样,只是一片雾蒙蒙的灰。
周虞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不管是谁,能让你这样,都挺牛逼的。”
江丛羡没说话,喝了口水,眼神看向林约所处的方向。
第一箭就是十环。
周虞安站起身,拍着手过去:“这么厉害啊,以前玩过这个?”
林约有点害怕,身子在抖,下意识的望江丛羡这边看。
后者单手拎着水瓶,坐在椅子上,姿势慵懒随意,长腿微微的岔开,手肘就撑在膝盖上,冲他点了点头。
示意他别怕。
林约这才稍微鼓足了点勇气,但手还是抖的厉害。
周虞安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别怕,我是你哥的朋友。”
他扶正了林约的胳膊,将他的手臂往上抬,“姿势不规范都能射中十环,看来你还挺有天赋。”
林约身子缩了下,下意识的和他拉开距离。
周虞安就笑,把烟掐灭,非常自觉的与他拉开距离:“行了,我就不扫你的兴了,你慢慢玩。”
说完他就折返回来了,重新在江丛羡的身旁坐下:“挺聪明的,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江丛羡的语气淡,“他的病能治好。”
周虞安抬眸看着他,乐了:“这么自信?”
“他姐连做梦都是在给他治病。”
周虞安觉得自己从他这平淡无奇的话里听出了点暧昧:“有情况啊。”
江丛羡没理他,又喝了口水。
周虞安也没再开口,两人将安静持续了很久,最后还是周虞安没忍住。
他本身就是一话痨:“江大总裁近来春风得意,法国那边的公司也上市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周虞安不信:“江总的事业心有多重别人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创业,能走到今天这步除了异于常人的脑子,还有把命都豁出去的拼劲。”
江丛羡是真的没有任何打算。
他当初接触这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的更高,高到可以扳倒林有为。
可现在人都没了,他也没有拼的必要了。
顺其自然吧。
“最大的打算就是先把我这条烂命留下来,然后陪着我喜欢我的人。”
周虞安微挑了眉,眼底划过一抹不可思议:“嗬,冷血动物都能动情?”
江丛羡自嘲的笑了笑:“可不嘛,冷血动物都能动情。”
至少现在,此刻,他是想好好活着的。
可人生就是这样,你这辈子苦了开头,接下来的人生就都是苦的。
刚看到点希望的苗头,就会毫不留情的给你掐灭,一点光也不肯给你留。
后来的江丛羡,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五十章
林望书原本只打算在纽约待三天, 演出结束的第二天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