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员跟司机还想反对呢,旁边人已经直接往叶颂身上绑起了绳子。
叶颂感觉自己成了生敲猴脑的猴子,每当有只猴子被厨师挑出来的时候,其他猴子就迫不及待地将它推出去,用同伴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短暂的安宁。
算了,培训手册上写的倒是清清楚楚,医务人员必须得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对于患者进行施救。
但现实允许吗?他们现在不下洞救人,不说他们自己心里头过不过得去,头一个工地上的人就不可能放他们走啊。
越往洞下越黑,叶颂叫绳子拎着,自己根本就找不到重心,只一个劲儿往下呲溜。
陈老师伸手接药箱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达洞底。地上好像有些水,洞里头似乎有些臭,还混杂着霉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叶颂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的手电筒上,她得帮忙照明,好让陈老师处理患者头上的伤口。
其实从表面上来看,这人除了晕了过去以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额头上的伤口也没怎么飚血。但他们都清楚,这种坠落伤除了容易伤到脊椎以外,还会损伤内脏,就是传说中的内伤,外头瞧着像个好好的人,里头的器官说不定已经摔碎了,一肚子的血。
陈老师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给病人做了压迫止血,又测了个血压。
等到消防员过来的时候,在消防员的帮助下,大家在病人身上打了安全结,先把这位受伤的工人送了出去。
消防员朝两个医生招手:“走吧,你们也上去。”
陈老师想让叶颂先出去,当徒弟的人推辞:“老师,你先上去看吧,我怕我处理不了。”
陈老师不好再说什么,病人的情况的确危重,他先上去的话,好歹也能稳定军心。
人都走了,洞里头静悄悄的。好在她慌了没一会儿,消防员还记得有这号人,就折回头来喊她:“我们拉绳子,你爬往上爬。”
叶颂站起身,想配合来着。可惜她腿软脚软,动都动不了。
她直接哭了起来:“我没力气。”
她知道丢脸,可是她控制不住啊。她怕死了,她连去游乐场玩都不敢坐云霄飞车的。
叶颂一边说话一边抹眼泪,听得上头的消防员都笑了:“哎呀,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怎么又哭鼻子了?那你当初是怎么下去的啊。这回可不是我们逼你下去的啊。”
“那我不是没办法吗?人在下面啊,人等着救命呢。”
“你老师不是已经下去了吗?你为什么要跟着去?”
“老师没带药箱,我得送药箱下来啊。”
消防员好像相当无语的样子:“你不会用绳子绑着药箱送下去啊?”
叶颂直接呆住了,都忘了继续抹眼泪。是啊,她为什么没想到要用绳子绑着?
消防员也没招,只好重新返回洞里头,直接将叶颂绑在了他身上,带着人上去。
往上爬的时候,消防员还抱怨了句:“不是说你们学医的都挺聪明的嘛,我怎么没看出来?”
mia mia的,要不是自己一条命还在人家背上,叶颂真想揍人。
等到了地面上,周围人赶紧上来帮忙解掉两人身上的绳子。
叶颂这会儿喘过气来,又开始想起来后怕了。她嘴巴一张,准备依靠哭泣来释放心中的恐惧。
那头司机师傅已经招呼:“快点过来,上车走了。”
于是连哭都没时间哭的120医生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又爬上救护车,跟着去了医院。
叶颂这回算是明白了,那些被宣传的英雄不是真的不害怕,实在是没工夫给他们想东想西呀。
在那个时候,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除了咬咬牙一跺脚,还能怎么办呢?
洞里头躺着一条人命啊。
第71章 穷人命真苦
救护车呼啸前行, 一路开进了急诊,病人被直接送去了ICU。
接诊的大夫瞧见病人, 又问到了名字, 就是一愣,冒了句:“还真是祸不单行。”
叶颂一开始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患者老婆接到工友的消息,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她才冒出跟ICU大夫一样的念头:卧槽,老天爷可真够缺德的。
为什么?因为患者老婆也是个熟面孔, 当初同样是被陈老师他们班送到医院的。
当时叶颂还在休假呢,结果在贺勇工作的健身房碰到的保洁员阿姨误喝了泡了附子的药酒,结果中毒昏迷不醒了。
没想到保洁员阿姨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出院了,居然又碰上自己的丈夫出事。
这个可怜的女人直接在ICU门口掉下了眼泪, 一个劲儿地央求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丈夫, 我砸锅卖铁我卖血也给他看病。”
女人还在哭泣, 急救小组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要怎么安慰呢?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缺钱的人越要花钱啊。
“走吧。”陈老师不愿意再看下去,招呼自己的同事, “我们回去吧。”
急救员师傅嘀咕了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话算真理了。刚才他们走的时候,医生跟家属谈的就是治疗费用的问题。有人说ICU就是粉碎机, 专门碎钞票。住在里头的人愁的是命, 守在外面的家属忧的是钱。有多少钱都不够这头饕餮吞食的。
司机笑了起来:“钱能解决这世界上99.99%的难题呀。有钱人的痛苦我体会不到,我宁可好好享受这份穷的只剩下钱的痛苦。”
叶颂接了一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她话音刚落,调度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出发吧, 新平雅苑,有夫妻打架。
叶颂扑哧笑出了声,哎哟,还真是让他们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痛苦啊。新平雅苑是高档别墅区,起步价上千万,不是有钱人还真不能住进去体验痛苦。
车子要的不急,陈老师打电话过去问了病人的情况,都不严重。急救小组也就没那么紧张,车子开进别墅区的时候,司机还调侃了一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他们前头送的那位倒是建筑工人呢,高档住宅区的一砖一瓦都是建筑工人盖起来的。可别说别墅了,眼下的江州,就连最普通不过的边缘地区住宅也得起步价每平方米三万块。
车子停到了别墅楼前,大家拖着担架床下车。
院子大门自动开了,坐在走廊上花架下的中年女人阴沉着脸,也不晓得有没有看到他们进来。
陈老师主动打了声招呼:“我们是120的,请问是您还是您爱人要车?”
屋子里头走出位中年男人,大腹便便,脸跟肚子一样鼓,气呼呼的:“她去,送她去精神病院。”
陈老师看这两口子都好端端的,不像是伤筋动骨的模样,赶紧劝和:“好了好了,既然都没什么大问题,那你们有事自己慢慢商量吧。我们这是120,救护车条件也有限,坐着不舒服。”
坐在花丛中的女人没说话,男人却不依不饶:“不行,你们今天一定要把这个神经病带走。”
“我神经病?”中年女人站起了身,朝男人冷笑,“我神经病,你就是白痴。”
叶颂瞧着她一身旗袍,不由得在心中喝彩,哎呀,姐姐的身材可真可以,这个纤侬合度,这个凹凸有致。作为女人,她承认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很想上去摸摸人家漂亮的腰。
还有这个旗袍选的也好,如此雍容华贵的容貌,就应该配这个大牡丹。一般人还压不住国色天香呢。
叶颂的目光盯着旗袍从上到下瞧个不停,她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胸腹部时,不由得迟疑了。
“那个你身上是沾了墨汁还是沾了血?”
那一块暗色调,掩在旗袍花纹中,一眼瞧过去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笑了,一笑就露出了妩媚的风情,她说话声音也好听,像加了糖的糯米:“当然是血了。”
叶颂傻了,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也杀鸡了吗?”
这要是例假的话,血不至于粘到肚子上啊。
急救员在边上想叹气,这姑娘说的是什么傻话?这种贵妇人怎么可能会自己杀鸡?
没想到这家的女主人却点点头:“没错,小妹妹,你眼睛真好,我的确杀了只鸡。”
她丈夫却暴跳如雷:“又说什么疯话?我们家里头怎么可能有鸡?”
女人笑了,眼睛像带着钩子一样,往上一撩,看得人心都酥了:“怎么没有鸡?不是你带回来的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