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CP完结】(27)

“……傅爷说得是……但是,我这也是怕出现什么以外的嘛……”刘蝉嘟囔着,“明日有那么多人要来,还都与傅爷或多或少有血缘关系,这叫人怎么不在意?”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比方说沈璐突然发疯又跑到山上去当她的尼姑,刘菊方那只臭猫,在祭祖的时候上蹿下跳,蹦到祭品桌上该怎么办?——外人不得又东说说,西说说,那些个市井里的闲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有事个似是而非的故事了。”

刘蝉说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忍不住地不停划过食指的指尖,指甲划得一下比一下深,把食指的都划得泛白。

他身边的傅芝钟却没有急着说话,他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刘蝉的种种絮叨。

等刘蝉叹出口气,总算是说完了,傅芝钟先捏住刘蝉的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以防他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指尖。

而后,傅芝钟顺了顺刘蝉的头发,“我不在意之人,你亦不应在意。不敢直视我之辈,亦不敢取笑于你。”

“你何须担忧这些?”他说,“就算是不符合礼节,沈璐缺席,猫登祭台,我说我不喜沈璐,我说猫登祭台即是瑞祥,又有谁敢反驳?”

傅芝钟的语气平淡无奇,但其中的霸道却暴露无遗。

刘蝉从他的怀里仰着小脸,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蝉,如今已不是前面几年,这南国的光景早就换了。”傅芝钟垂眼凝视着刘蝉。

他的眼里是刘蝉熟悉的冷漠与淡然。

傅芝钟的眸色很深,每次他与刘蝉对视时,刘蝉就感觉自己在看一条长长的、漆黑的、看不见尽头的长廊。

那长廊不见一点光亮,也没有什么声音,寂静而暗沉。人踩上去除了脚下木头的咯吱声,就只能听见自己忐忑的呼吸。

刘蝉睁着自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傅芝钟。

这一刻在床头灯下低语的傅芝钟显得沉静极了,他的眉宇间充斥着一种上位者的平静和笃定。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傅芝钟轻拍着刘蝉的背,像一个长辈在哄睡小孩。

“你惧什么,忧什么?”他说,“前些年,我等守礼,不过是因为我等不是礼。而如今,我等守礼,也不过是尊祖制。”

“小蝉,你要再放肆一些才好。”傅芝钟淡淡地说。

刘蝉笑着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眉眼笑开了,全是温顺的软和。

其实刘蝉不懂得傅芝钟说的这些。

南国的那些什么局势、什么世道、什么尔虞我诈、你进我退,刘蝉其实都不太懂,这些年,他在傅府一直深居简行,对这些都不甚关心。

但是傅芝钟让他肆意一些,那他就会肆意妄为,会飞扬跋扈。

傅芝钟看着怀里乖乖巧巧的刘蝉,傅芝钟清楚,刘蝉一贯是听他的话的。傅芝钟环抱着刘蝉,怀里的刘蝉正用手指拨弄着他衣襟上的花纹,小声地又和他在抱怨着什么。

傅芝钟一边听着,一边静静地敛了目。

在他幽深的眼中,谁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些什么。

第21章 春节(六)

二十一.

每年傅府祭祖,都会莫名其妙地下小雨。清明是,春节也是。

傅芝钟执着伞,同刘蝉一起去祖坟那一大块地的后面——那个后面有两个小包,矮矮的,位置很偏僻。

刘蝉扒拉着他的手臂,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一道泥泞的小路。一路上的枯枝烂叶,被刘蝉和傅芝钟踩得噼里啪啦地响。

前面提灯的守墓人,和不远处负责警戒安保的侍从都安安静静的。除了雨的淅淅沥沥、泥巴粘上鞋底又脱落的声音,没有其它的声响。

刘蝉看着前面穿着蓑衣的守墓人,他提着的灯被雨水朦胧,提灯被模糊成了一团光亮,在前面悠悠,这团光有毛毛的、却不清晰轮廓。

刘蝉抬起头,去观身边傅芝钟的神情。

每年在傅族的大祭后,单独弯弯绕绕来到这处扫墓时,傅芝钟面上的表情便会尤为寡淡。好像这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离他远去了一样。

曾经他在刘蝉面前,偶尔又难得流露出来的情绪,都似乎是刘蝉的错觉。

也许因为伞是黑色,刘蝉看不太清傅芝钟的神情,只能窥见他面上沉着的一片阴翳。

不过刘蝉猜,今年傅芝钟的神情依旧是寡淡的,冷冷清清。和伞外静谧细密的雨一样。

这样想着,刘蝉扒拉紧些了傅芝钟的手。

其实,按照辈分,这两个小包不该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的。只是那个先走的孩子是夭了,不太吉祥,当年怕坏了风水,位置就偏了些。后面那个孩子,傅芝钟担心他一个人在地底下太寂寞了。便埋在了他的孪生姊妹身边。

在傅族内大祭时,祭祀的桌子上也有这两个孩子的牌位,他们也是受了祭祀,受了人间的祭拜的。这两个孩子的名字,都还是傅芝钟一前一后刻上去的。

但傅芝钟不放心,他说,那些烧的纸钱没有飘到这边来。瓜果点心也放在祭台上,离得也太远了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心痛不心痛。

不过是一种很沉静又克制的担心罢了。

“小蝉,你拿着伞。”

到了那两作小包,傅芝钟把手里的重重的伞递给了刘蝉。

这伞是好伞,真材实料,多大的风都掀不起一点伞面,就是太沉了,刘蝉拿着有点吃力。

“莫要淋着雨了,容易着凉。”傅芝钟嘱咐说。

刘蝉嗯了一声,接过伞,他乖巧地退到一边,看傅芝钟接过守墓人的篮筐。

那篮子里装着两碟点心,和几大捆敲了铜钱印的黄票。

守墓人识趣地行礼后就退到远远的,不来打扰。

傅芝钟先把两碟点心放好,而后便点燃了一捆黄票。

黄票易燃,就算是在阵阵的雨下,只需一丝火苗,它也能燃起来。

傅芝钟半蹲下来,他耐心地把手里的黄票一张又一张覆进火苗里。

站在一旁的刘蝉默不作声地看着黄票燃后的灰烬飘起来。灰烬纷纷扬扬的,乘着风带着雨水的重量,飘了又落下。

刘蝉凝望着半蹲在那两个小包前的傅芝钟。

傅芝钟低着头,还在烧纸钱,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刘蝉想,傅芝钟应当是在神伤的。

毕竟那两个小包里都躺着他的稚子,两个都是死于无妄之灾。

傅芝钟以前与刘蝉说,他说,他幼时有个算命先生说过,他命中无子,是孤独的相。那时他年轻,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或许一切都有着命数。

‘可是,’傅芝钟说,他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深远难测,‘我是这样的命数,又为什么要为难两个孩子?’

‘若是一开始,他们就没来这个世上便好了。平白走了一遭,却尽是受罪。’他说。

彼时,刘蝉坐在傅芝钟的怀里,把自己的手搭在傅芝钟的手上,轻声说,‘傅爷,这不是你的错。’

傅芝钟看了刘蝉一眼,他没说什么,只对刘蝉摇了摇头。

那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刘蝉的话,还是在肯定刘蝉的话。

刘蝉举着伞,这伞大而沉,刘蝉手都累了,只得把它搭在肩上。

傅芝钟烧完了自己手里最后的一张黄票,他站起来,走到刘蝉面前。

他淋了许久的小雨,丝发间都带了些晶莹。

“可累了?”傅芝钟接过伞,缓缓问道。

刘蝉摇摇头,“傅爷,不累的。”

他说着,不管有些发酸的小臂,又攀上傅芝钟的手。

傅芝钟领着刘蝉往那两个小包面前走。

“小蝉,这是傅早枣,要早出生一些,”傅芝钟指了指他们右边的小包,“是我的长女。”

“这是傅晚玉,”他又指向左边的小包,“是我的长子。”

每一年,傅芝钟都要向刘蝉介绍自己的两个孩子。

这两个小包有些差别,傅早枣的小包是土筑的,那意味着尸身在下。而傅晚玉的小包是木头搭的,那说明这是衣冠冢。

刘蝉眨眨眼睛,他和每一年一样,对两个小包俯了俯身,依次喊了声,“小姐”和“公子”,然后介绍自己说是傅爷的六夫人,叫刘蝉。

傅芝钟看着刘蝉,他的视线很轻地落在刘蝉的身上。

从傅芝钟的视角看下去,能看见刘蝉乌黑的发顶,以及他密密扑闪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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