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你出去吧。”
“诶好嘞,小的就在下边,您要是有吩咐直接喊小的就好。”
“嗯,知道了。”
伙计退至门外将门关好便走了,孟琼欢站在门口听了听将门拴好。回头看了看水盆,上前探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又俯身用手扇着仔细闻了闻,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想着对方还没探过自己的底,能够在天子脚下干这些不入流勾当而不被发现的想来不会是如此莽撞的,也就稍稍放了心,将面巾浸入水里,因着脸上有时春刚画好的易容,也就没有净面,只解了衣裳将身上擦洗了。
刚刚收拾好,就像掐好了时间似的,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只是这次不是伙计,“菁菁妹妹睡了吗?是我,雯娘,我来给你送些吃食。”
孟琼欢连忙环视了下屋内,她刚刚擦洗好后就将窗户开了个小缝散热气,如今已如常了,想来自己脸上看不出热气熏的红晕也正常。不过她还是用手沾了些水将面部周围的发丝润了润才起身去开门,见雯娘端着几盘尚有余温的饭菜站在门口,“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这正有些饿了呢。”一边将人让进去一边问道:“这么多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啊,雯娘可用过了?要不一起吧?”
这话可说到雯娘心坎儿里去了,她也不矫情,顺势说:“那姐姐就不客气了。我也是忙了一天刚刚想着做点东西当晚饭,就想起妹子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来了是不是也没用饭呢就自作主张端上来问问了。”
孟琼欢冲雯娘笑了笑,端起了饭碗慢慢吃起来。
雯娘自己也端着饭碗却只吃了两口便一直看孟琼欢吃饭,专注的视线让人想忽略都不行,终于孟琼欢忍不住疑惑的看过来,雯娘才放下自己的碗说道,“姐姐虽然是个蠢笨的人,不过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点的,看妹妹手上这皮肤嫩的,还有用饭这规矩,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怎么只身一人出门,还遗失了照身帖?”
来了,这是来东方说的来探底的吧?之前在城隍庙里东方已经给了她一个比较完善的故事了,只要找准时机讲出来就好,而且东方还特意嘱咐:“除了故事主线,其他的细节能说实话的就说实话,免得言辞前后不一被她看出破绽。”
孟琼欢定了定心,放下手中的碗筷,低头不语。雯娘见了笑道:“菁菁,也不是姐姐我非要难为你,或者打探你的隐私,也就是话赶话到这了,你若实在不想说就算了。但今后你可要有所打算呀,可有亲人在京?还是投奔的好,女子立世不易,何况你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这是姐姐的经验之谈,就是想着劝一劝你,你若觉得有理便听,觉得不对就当没听见吧。”
孟琼欢咬了咬嘴唇,颇感激的看了看雯娘,轻轻道:“雯娘的好意我明白……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在汾州西河郡,早前父母给说了个婚事,我同那人都不是很满意,又赶上闹了点……不好看的事,我负气带了个贴身丫鬟便离家了。记得听娘亲说过,家中一位表姑夫家在阳城有些产业,想着阳城是天子脚下,路应该好找,就来了……”
“哟,汾州啊,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呐,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走了得四五天吧?”
“……有六日了。”
“六日……妹妹啊,不要怪姐姐多嘴,这父子母女的哪里有隔夜的仇啊,你离家这么些天,家里想必急坏了,你刚刚说有亲戚在阳城?明儿一早赶快去递个信儿吧。”
听雯娘一席话孟琼欢倒是真有些佩服,若不是早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怕还真被说动几分,以为她是为自己考虑了。
孟琼欢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未显,反倒皱着眉作出几分害怕几分后悔的样子应道:“嗯,我原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就对了。”雯娘笑着应了,复又端起饭碗,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妹妹方才说带了丫鬟出来,如今怎么就剩你一人了呢?”
“嗯?啊,小杏……就是我带出来的丫鬟,昨天病了,烧的都下不了地了,我便留了点钱托之前附近落脚的村里一个大娘代为照顾,自己进城想找找看表姨夫家的铺子……”
“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雯娘和煦的笑笑,便不再提了,孟琼欢却再吃不下去,抿了抿嘴低下头不说话。雯娘看了看她,轻声问:“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姐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了?”
“没,怎么会。”孟琼欢赶紧否定,犹豫了下讷讷道:“都怪我,小杏身子骨向来好,这次若不是之前为了拉我一把,小杏也不会掉进河里,着了凉;跟着我出来这些天又日夜操心,才病倒了的……”
“哎呀,妹妹还真是心善,是从小跟着的丫鬟吧,感情很深?”看孟琼欢点了点头,雯娘安慰道:“没关系,想来那个小姑娘也是甘愿的,何况生病了也会好的。明天你去找你的姨父,然后把她接过来就好了。”
“嗯。”孟琼欢冲雯娘笑了笑。
“好啦,快吃吧,吃完早些休息,明天才好有力气寻人。”
孟琼欢笑着又吃了起来,这一次到一碗饭吃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孟琼欢知道今晚雯娘最重要的问题还未问出口,压下有些焦虑的心情,心里念叨:她这个救人的急,雯娘这种拐人的只会更急。夜长梦多,她待的越久有更多人看见她的可能性越高,风险越高,这样她宵禁前才进店的优势就没有了。
果然,雯娘将收拾好的碗筷都放进托盘里,又看了孟琼欢一眼,缓缓道:“菁菁妹妹,你这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找人啊?我虽然在阳城呆的时间也不是很久,但好歹也认识些人,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告诉我你姨父家开的什么店、姓什么,让我帮你打听打听?”
“这……这怎么好意思……雯娘你肯收留我我就很感谢了……”
“这有什么,再说阳城这么大,我也不一定就知道。”
“哪里,雯娘这份心意我就很感谢了……”孟琼欢作出稍稍回忆一下的样子,道:“我记得娘亲提过,表姨的夫家姓叶,家中主要是做木材生意的,不过有一香料铺子在阳城。似乎……似乎……叫……”孟琼欢皱眉顿了顿,不确定的说:“什么香……是异香居还是宜香居的?”
“我听着宜香居有些耳熟……成,我回头去问问,妹妹先歇下吧。”
“嗯,劳烦雯娘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雯娘笑着端上托盘就离开了房间。
孟琼欢再次拴好门栓,转身回到床铺上,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的东西是东方准备的,当然,钱是她出的。孟琼欢也是第一次打开这个包袱,翻了翻,有一套挺普通的衣裙,还有一张几十两的银票、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钱……这也忒寒酸了点,不过也对,既然是偷跑出来的,走了这么一路余钱不多也有可能。
孟琼欢也不纠结这些,将衣服拿出来再把包袱系好放在枕边,摸了摸手腕上时春给她的木珠手串。时春说这手串是用清神奇木所制,放在鼻下三寸之内方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仅提神醒脑,更可解迷香,而且因为外形像质地一般的佛珠,也不会引人觊觎。
孟琼欢想了想便在床上躺下了,身上的衣服未换,也不用客栈的被子,只将自己刚刚拿出来的衣裙简单盖在身上,侧过身带着手串的手放在枕边,保证手串在自己鼻下三寸之内,她不敢睡过去,只闭目养神。好在这个手串果真是好东西,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仿佛真的让人觉得精神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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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雯娘从孟琼欢的客房出来便敛了笑意,径直来到了后院,招呼伙计过来,“虎子,你知道宜香居或者异香居吗?我觉得有点耳熟。”
“夫人,我知道。”雯娘接管客栈也就半年多,这个伙计却是在客栈有些年头了,当年金沙寨开起这个客栈的时候就派的他小叔叔来当跑堂的,过了没两年就换他就来了。因为他人机灵,记性好,还会读写些字,当家的也就没再换过人。“应是宜香居,那是一家卖香料的铺子,生意也就那样。位置在靠近延寿坊那头,跟咱这隔着大半个西市呢,而且咱这边还有一个有名的玉香阁,那的香料齐全,什么价格的都有,所以您不知道宜香居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