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媛反复思量,犹豫不决,看他久不归来,想着他可能会耽搁到子时,叹了口气,没再等他,让丫鬟备水洗漱,预备先入帐。
丫鬟才把热水端来,忽闻外头传来匆急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有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受了伤,额头上好多血啊!”
“怎么会这样?”惊诧的淑媛立时起身,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庆生吗?怎会受伤?”
丫鬟支支吾吾不敢答,淑媛再三追问,她才说了实话,“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小厮说少爷在花楼里为了一个女人跟人打架……”
第115章 圆·缘(双更合一)
言犹在耳, 他居然又和其他女人纠葛不清?回想他晌午的话, 淑媛忽觉好讽刺,亏得她还听进了心里去, 甚至有所动摇, 打算尝试着去接纳他, 转眼就发生这样的状况。
他若只是逢场作戏,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跟旁人打架?除非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
思及此,淑媛忽觉心里堵得厉害,但又告诫自己不该在意,反正她没有答应他,心尚未奉出去, 无谓什么伤心难过。
她没再询问下文, 端水的丫鬟倒是问了句, “那少爷人呢?”
小丫头只道人在书房里,又问夫人要不要去探望。
淑媛呆愣在那儿,茫然无措,那种感觉就好似才费尽心力将红豆与绿豆分开, 却骤然被人打翻, 滚落在一起,深深的无力与绝望感令人格外沮丧。
她实不愿再面对他,但理智告诉她,身为他的妻子,她理该过去,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也得去一趟,否则婆婆那边不好交代。
那边厢,大夫正在书房内给萨喇善清理额前的伤口,其母舒穆禄氏也在屋里。
刚进门时,瞧他右边脸上沾了许多血迹,舒穆禄氏还以为儿子伤得很重,担忧不已,这会子清洗干净之后,才发现他旁处无伤,惟眉梢处有一道半指长的伤口,所幸伤口不算深,大夫已将血止住,敷药包扎。
目睹此状,舒穆禄氏既心疼又生气,斥他惹是生非,从不让她省心。
这伤口一碰就疼,尤其是沾了药膏之后,越发难捱,忍着刺痛感的萨喇善委屈辩解,“并非孩儿先动的手,是那个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他先动手的。”
现下已经不是谁先动手的问题,而是闹太大,被外人看笑话,丢了家族颜面,
“你说你听曲儿便听曲儿,楼里那么多姑娘随你点,不过是个消遣罢了,何故非得与人争抢一个女人?还打的头破血流,丢不丢人呐!”
懒听母亲啰嗦,萨喇善当即打断,“纲图比孩儿伤得更重,孩儿没吃亏。”
“两败俱伤,谁都没占便宜,且纲图还是讷亲的亲戚,讷亲可是军机处的啊!”一想到后果,舒穆禄氏便焦虑不安,
“你殴打他的亲眷,他怎会善罢甘休?明儿个他肯定会到皇上那儿参你一本!”
萨喇善出手之时便认得纲图,后果他不是没想过,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退缩,
“即便被参我也认了,此事孩子有分寸,自会处理,额娘你不懂这当中你曲折,莫再多管。”
“那你倒是与我讲明来龙去脉啊!我可是听说那姑娘是旁人先点的,你跑去与人争抢,才惹出这些事端。究竟是怎样的天仙儿,竟能令你如此重视?”
越传越离谱,萨喇善头都大了,扶额不耐皱眉,“不是天仙,这事儿另有他因,我现在头很疼,大夫不是说让我好生休养吗?夜已深,额娘您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该歇了!”
堂堂宗室居然为一个青楼女子与人打架,闹得整个花楼都知道,里头多的是达官贵人,指不定明日就要在整个京城传开,沦为笑柄。眼下舒穆禄氏最担心的还是这矛盾如何解决,不过现下儿子情绪不稳定,加之他有伤在身,她也就没再多问,恨铁不成钢,摇头直叹息,嘱咐他好生休养。
想起一事,萨喇善特地叮嘱母亲,莫将他受伤的真相告知淑媛。
白他一眼,舒穆禄氏揶揄道:“现在晓得顾忌淑媛了?跟人打架之时怎的没想着淑媛会是什么感受?你这伤势那么明显,她肯定会瞧见,若是她问起,又该怎么说?”
“就说我是喝醉了不小心……”萨喇善尚未来得及编出理由,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细婉的声音,
“不劳您费心扯谎,我已知晓。”
这声音如此熟悉,本该是他最渴望听到的天籁,此刻却令人心慌莫名,明明是春暖的季节,她的声音却似入秋的风,透着丝丝凉意,惊得他心肝皆颤,
“淑媛?”
他的神情难掩慌乱,落入她眼中,甚是可笑,淑媛冷然移开视线,依礼向婆婆请安。
舒穆禄氏心道儿子这是自找麻烦啊!当即又将儿子痛斥一顿,“家有娇妻美眷你不知珍惜,成日的往花楼里跑,当真不识好歹,实该家法伺候!”
说着舒穆禄氏抬手便要打他,萨喇善心道我的亲娘呐!您这不是火上浇油,给我们夫妻俩徒添矛盾嘛!
淑媛又怎会瞧不出来,婆婆这架势不过是做戏罢了!饶是看穿了把戏,她也得装模作样的上前去拉,
“额娘息怒,他还有伤在身,您一动手,他岂不是伤上加伤?等他复原之后您再教训也不迟。”
她居然没怪他,还为他说好话?萨喇善甚感欣慰,一抬眼才发现淑媛看似在为他求情,实则眼中没有一丝关怀,不过是些场面话而已。
估摸着淑媛真的以为他有二心吧?他很想跟淑媛解释清楚,奈何母亲在场,有些话他不便明言,遂催促道:
“额娘,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会解决,您就别打岔了,赶紧回去休息。”
儿媳一拦,舒穆禄氏顺势收手,好言劝道:“他年轻气盛,极好面子,可能只是为逞一时之快才会跟人动手,肯定不是真的在乎那个姑娘,淑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帮额娘好生照顾他。”
说到底,婆婆还是心疼儿子的,哪里舍得真的打他?淑媛心知肚明,恭敬称是,送婆婆出去。
婆婆前脚刚走,她不能紧跟着出去,只能先进书房,打算稍等片刻再离开。
下人皆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他二人,萨喇善等着她询问,她却不吭声,垂眸坐于桌畔,面色异常平静。
她若是冲他发火,他可能还觉得好受些,现下这般情形,反倒令他心慌,没个着落,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有什么可问的呢?真相如何,淑媛并不想探究,木然回道:“反正你有无数的借口和谎言来应对,我何必多此一举?”
“我只是怕你担心才打算先瞒着你,并非刻意与你扯谎。”
这样的话她听过太过次,每回他都能找到看似完美的理由来解释,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毛病,她还如何信他?懒与他争辩,淑媛淡声道: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担心你,在额娘面前做戏罢了,不必当真。”
她总能准确无误的扎他的心,还好他被戳过太多次,已然练就出一颗强大的心扉,足以承受她的冷言冷语,
“今日这事儿有内情,你且听我解释。”
淑媛漠然起身,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他,“不必浪费唇舌,我没兴致。之所以留下,只是不想让额娘担心,这会子额娘应该已经走远,我也该回寝房去。”
一看她要走,萨喇善赶忙下帐拽住她,挡住她的去路,紧张澄清,“淑媛!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
“这话你重复过许多次,你不觉得腻,我听着嫌烦。”她的眸中并无怒火,可萨喇善却觉得越是平静的湖面,底下越是暗潮汹涌。心生愧疚的他放低姿态,一再向她道错,
“的确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外面惹是非,但当时情况特殊,我不能认怂,那个姑娘她其实是……”
他惯会狡辩,淑媛已经看透他的嘴脸,懒得再浪费工夫听他编瞎话,
“你们的事我不想过问,你若是钟意,大可把人纳回家做妾,这样她就完全属于你,你不必再与旁人争抢打架。”为防他误解,她又补充道:
“我倒是不在乎的,就怕传出去被人笑话,怕我额娘知道后不高兴。”
“我没有纳妾的打算,淑媛,这事儿真的另有隐情,你先别走,等我说完再给我定罪成吗?”他一心想解释,奈何淑媛根本没有耐心去听,奋力挣脱他的钳制,定定的望着他,态度决然,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