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遗不报什么希望地问:“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果然那老板娘道:“我没注意车牌号哩!警察同志,我们这边挂牌的车很少了!一般都是黑车,交警管不了这个,学车太贵啦!”
林匪石靠在一边墙上,若有所思地问:“那辆车是他叫的,还是一直等在你们宾馆门口?”
老板娘道:“一直等在对面,有半个小时吧,应该是在这儿等客的,以前经常有这样的车,不过这次的车很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
听到这句话,江裴遗的瞳孔轻微一震——第一次来等客,等了半小时就等到了李成均,而恰好李成均就在这时候出事了,是“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少?
假如这辆车是在原地守株待兔,就等着李成均上钩,那么李成均现在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宾馆附近没有监控,所以也没办法知道那辆车的信息,只能从老板娘的描述中推测是一辆没有牌照的黑面包。
“他们载了人之后应该会往车站的方向走,毕竟李成均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回去的路上,林匪石拉着江裴遗的手,用那种格外令人沉静的语气对他说:“可以联系交通部门那边的人,让他们调一下昨天上午八点左右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这辆面包车的蛛丝马迹。”
江裴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跟李成均的感情其实并不深,这时候也非常理智冷静,脑海中浮现起几种可能性:假如李成均出事了,那么对他动手的人有可能是谁?第一种是从省厅那边跟过来的人,在省厅那边没办法动手,所以趁李成均孤身来到重光市落单时才开始行动,第二种是重光市这边的人——但是这很奇怪,知道李成均过来的人除了江裴遗和林匪石之外,几乎没有别人了,除非李成均自己泄露了行程信息,否则……
江裴遗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设想过林匪石是凶手的可能性,从始至终都从未有过,其实他早就不是完全相信一个人的年纪和心境了,周密、谨慎、多疑才是他的性格,但是倘若连自己的爱人都要怀疑,那也太辜负这份感情了。
重光市的监控摄像头屈指可数,交管那边的兄弟也帮不上什么忙,调监控熬到晚上十点多,也没有什么发现。
江裴遗几乎彻夜未眠,李成均的失踪他是有责任的,先不说李成均这一趟来的目的是为了他,单单没有保证好省厅要员安全这一项,江裴遗就足够自责了。
同样没睡的还有郭启明,他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等江裴遗的消息,在听说李成均很有可能被有意掳走之后,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老李以前参加过那么多场大型围剿行动,这两年树敌不少,想他出事的恶人不在少数,他这一趟过去身边也没带个能保证他安全的人……你说你自己没空去车站送,不能派个小警察跟着他去?就让他自己走了?”
江裴遗不做辩解,哑声道:“这是我的失责。”
“现在我这些马后炮也没用,对方明显是冲着老李去的,要是有其他的意思,应该会主动跟你联系,”郭启明疲惫道,“明天我把这件事报到省里,我们几个老骨头开个会,有什么决定再通知你。”
江裴遗道:“收到。”
江裴遗没回宿舍睡觉,就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也总是睡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他感觉似乎有人进来了,木香的气味很熟悉,那人给他身上盖了一层柔软的毛毯,然后额头上传来朦朦胧胧的触感,像是一个极轻的亲吻。
江裴遗眼皮一颤,无意识喃喃道:“匪石……”
林匪石单膝跪在沙发旁边,垂目凝视着他,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他低柔地回应:“我在,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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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八点,市局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到岗,江裴遗准备开一个会,为李成均的案子成立一个调查专案组,马上实施侦查工作。
他将手机装到口袋里准备出门,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忽然叮叮响了两声,江裴遗蹙眉拿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两条短信。
江裴遗伸手点开短信界面,看到上面的内容,心脏猛地一跳,那居然是——
“顺手为你解决了一个不如人意的小麻烦,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您的爱慕者,承影。”
第二条短信附加了一处地址,定位显示的是长阳路203号。
这是一个江裴遗没有听说过的地址,但是他很快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
楼下有个同事提高嗓门大喊道:“江队!市局刚刚接到市民报警电话,说是在长阳路发现了一具被焚烧的男尸!”
这两处巧合的地点在半空撞起低鸣的回音,江裴遗瞳孔骤然剧烈收缩,耳边“嗡”的一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我的宝宝们!
第92章
那仿佛一道惊雷从虚空之中轰然劈下,江裴遗感觉周身都是细小浮动的电流,让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地发麻,然而冷静与克制仿佛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沉默地想:是承影的手笔。
可是沙洲为什么要对李成均动手?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这是江裴遗第一次跟沙洲这股势力直接对话,在沙洲登陆重光市将近一年的时间点。
林匪石看他表情不太对,“怎么了?”
江裴遗沉重舒出一口气,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林匪石看了一眼,微微睁大眼睛:“长阳路,这不是……”
江裴遗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然后他又低声说:“我过去一趟,你在市局等我。”
林匪石知道江裴遗这时候心里肯定很难受,乖巧地点了点头,温声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裴遗带了一队人到长阳路——报警的人所说的地点正是203号,虽然它的名字是“203”,但是周遭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只是脚底下地皮的号码而已,这里显然遭遇了一场大火,地上都是洋洋洒洒的废墟,墙皮也被熏的发黑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劣质汽油的味道,在地上有一具完全碳化了的尸体,四肢都是酥的,以肉眼实在很难从这样的尸体上面找到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线索。而现场可能留下的证据也已经被大火吞噬破坏了,基本不剩下任何侦查价值,在对房间进行了现场勘察后,他们一行人又打道回府,法医处准备对尸体进行解剖,却被江裴遗拦下了。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省厅行动监督组的副组长李成均,他的尸体要送回省厅,至于能否解剖,要让那边的人来决定。”江裴遗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平静道,“不出意外这个案子也会有省厅的人下来调查,不会再让市局插手,大家不用紧张,接下来正常工作就好。”
祁连瞪着眼难以置信道:“这是……这是省厅的长官?我的天……怎么会在这里出事?!”
江裴遗不欲多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毛与眼角的尾端勾出一道冷厉的线条,他让他们妥善保存好尸体,然后回到办公室将这件事如实上报省厅。
郭启明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就直觉江裴遗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在听到对方的话后,他的脸色骤然巨变,手心往桌子上砰地一拍,勃然大怒:“什么——!?”
“我们还不能确定尸体就是老师的,尸体全身碳化严重,如果想提取遗传信息就要进行一定程度的解剖,但是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不会是别人了。”江裴遗有些费力地说完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说:“我接受组织上对我的任何处分决定,但是我希望能参与这起案子的侦查过程。”
——李成均,五十三岁,在省厅工作二十余年,领导班子的骨干力量之一,前全国人大代表,厅级副职干部。他的死不说惊天动地,起码在元凌省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省厅上下无一不震惊!
半小时后,省公安厅厅长杜行亲自与江裴遗通话,伤感而惋惜地说:“南风,没想到我们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会面。”
江裴遗如鲠在喉:“杜厅,这是我的错,我没有……”
“怎么就是你的错了?”杜行轻飘飘地打断他,“法律哪条规定省厅工作人员出门还要保镖随行?李成均同志出事,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不要一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裴遗,我一如既往地信任你,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