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墙畔发了一会儿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片刻,终于动身去收拾准备烧干的酒壶,屋中酒香弥漫,似一个微醺的梦。
或许,彼此都喝得有些多了。
过了近两个时辰,天色近晚,季珂仍不见回来,晏凉有些按耐不住了,想对方一身单衣出去,这冰天雪地的不挨冻才怪,遂潦草的披上雪氅出门找,刚拉开大门,就瞧见季珂依坐在石阶上喝酒,身上满是雪絮,咋一看就似雪人儿。
“……”四目相对,晏凉不知说什么好,明明是大雪的黄昏,却觉面上发烧般烫。
倒是季珂先站了起来,抖落一身雪絮:“小舅舅出来做什么,当心受寒。”
雪光的映衬下,晏凉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面上的蓝花刺青在明晃晃的光影中灼灼绽放,他微微敛了眉:“你也知冷?想喝酒在屋里喝,坐在雪地里算什么?”
季珂笑了,小虎牙俏皮的露了出来:“屋里太热了,我怕自己……”
把持不住四个字,他终究没说出来,只以笑带过了。
晏凉不傻,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个弯儿,明白后脸上烧得更厉害,却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小舅舅,过来一些。”
“嗯?”
“我有些冷了,真的。”
晏凉哭笑不得:“你才知道冷……”
“嗯,我知错了,小舅舅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
“那让我抱一抱,取暖?”
“……”
“我就抱抱,决不做其他事儿。”
“……”
“小舅舅不说,我就当默许了?”
晏凉叹了口气,主动将冰雕似的季珂拥入怀里,他这个抱绝对算不上缠绵,反而有些长辈安抚晚辈的感觉,还顺势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回去罢,别胡闹了。”
季珂却环住他的腰回抱住他,手上越勒越紧,晏凉几乎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
他有种错觉,对方要把他活活揉进骨血里。
“凉儿,松一松……”
季珂不答,片刻,倏忽放开缠在他腰上的手,笑得天真无邪:“好了,我暖和了,回去罢。”
“……”晏凉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那双狭长的眸子,清明澄澈,仿佛先前的暧昧与方才的逾矩都未出现过。
“小舅舅,之后一切仍照旧?”
“什么意思?”
“我担心你怕了我,躲着我。”
“……不会的,放心好了。”晏凉沉吟片刻,才开口,他能怎么躲呢,此次穿书就是为了季珂,躲又有什么意义。
“那就好。”季珂终于心满意足了,拉过晏凉的手回了屋。
彼时两人都是一头一身的雪,却没人觉得冷。
入了夜,大雪初霁,温冉在清白的月色中醒来,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愣了许久,才记起自己在笠州,凉哥哥的宅子里。
推开门穿过院落,对面的厢房灯影摇晃,温冉下意识轻手轻脚屏息走近,便见窗纸上映出一对交叠的人影,其中一人微微仰头,另一人俯在他肩膀上,似在缠绵的亲吻……
她将眼睛挣得大大的,险些发出惊叫,忙捂住嘴朝后退,不小心踩到了掩在雪地里的断枝,发出一声轻响……
第46章 喜欢你
晏凉的衣衫褪到肩膀处,季珂正拿棉布去沾调配好的草药汁,小心翼翼的敷在晏凉脖子处的咬痕上,虽然伤口基本算是愈合了,但疤痕狰狞,在瓷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就如季珂心头的一根刺。
“还疼不疼?”季珂轻声问道。
晏凉微微一笑:“早就不疼了,你不必这么小心。”
季珂不置可否:“也不晓得这疤何时才能好。”
“不碍事,横竖瞧不见。”晏凉自己是无所谓,别说小小一处咬痕在脖子根,衣领一遮就看不见了,先前他可是半边脸狰狞的烧伤。
“我介意。”季珂反驳,语气还十分认真。
“……”晏凉的脸蓦地一红,又说服是自己想太多,可被季珂手指不经意触碰的皮肤,就似要烧起来一样。
正在他口干舌燥不知所措时,倏忽听到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没什么惊讶之色,季珂淡声道:“想必是温姑娘醒了。”
含神散对寻常人是三五日药效,可她温冉是浮刹宫小宫主,有一半的鬼族血统,自然不同于寻常人。
晏凉微微颔首,片刻有些不自然道:“她不敲门,想必是误会了什么……”
这猜测十分顺理成章,温冉醒了自然满院子乱跑找他们,但听这声响又似急急躲避什么,可想而知她看到了什么又误会了……
“需要我去瞧一瞧么?”
晏凉还未开口,就听得窗外的温冉道:“凉哥哥,你现在方便么,我有事儿同你商量。”
温冉不是一般人,即使害臊也片刻就自行消解了,况且她知对方已觉察自己的行迹,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
晏凉迅速将衣服穿好,声音有些不自然:“请进来罢。”
“那我当真进来了?”
“……嗯,没事儿。”温冉反复确认,倒让晏凉有些尴尬了。
温冉的手还未碰到门扇,门便从里边打开了,季珂挡在她面前,一张脸无波无澜,隐隐透出点轻描淡写的傲气,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温姑娘有何事?”
温冉微微眯起眼,毫不露怯:“我直接同凉哥哥讲,不劳你传话。”
清寒的空气瞬间剑拔弩张,片刻,季珂才侧过身,温冉的视线落在晏凉身上,看他对自己温和一笑,忍不住也巧笑倩兮道:“凉哥哥,这壳子里的魂儿,可比原来的季珂更凶了。”
这是在跟自己告状呢?晏凉笑着对季珂道:“好啦,你收一收,别吓着姑娘。”
他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清清楚楚,这温小宫主哪里是一般姑娘啊……不过是假意客套客套罢了,也下意识的将季珂当做自己人。
“温姑娘想与我商量何事?”
温冉撇了撇嘴:“我与凉哥哥一别数年,上次在寂城匆匆一见还是那种情况下,现在不得好好叙叙话?”
季珂掩了门,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温姑娘,叙话明早也行,现在夜已深,小舅舅得歇息了。”
温冉挑眉:“小舅舅?”
“此事说来话长……”晏凉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算啦算啦,也不关我事,”温冉看穿了对方的窘迫,笑着摆摆手:“季公子这话就说得不对啦,你缠着凉哥哥在屋里,哪里有半分歇下的样子?”
晏凉刚抿了一口冷茶,闻言险些喷了出来,被呛得一张脸通红:“方才季公子在给我上药。”
温冉好奇的眨了眨眼:“伤在何处?”
晏凉为难的笑笑:“脖子。”
“咦,是传言里傅小公子咬的么?”
“……连这个都有传么?”
温冉嘻嘻一笑:“大家平日里无聊的,有些能当茶余饭后调侃的东西,自然容易传开啦,凉哥哥也别介意,对啦,这伤我能瞧一瞧么?下次我给凉哥哥上药罢?”
“不可。”晏凉还未来得及拒绝,一旁的季珂便冷冷道,一口回绝了。
温冉啧了啧:“季公子好小气,瞧都不让我瞧?我们各让一步?”
“这事没得商量。”
“……你们在说什么,”晏凉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摇了摇头:“温姑娘,我这伤已经好了,只是疤还在,所以季公子才为我上药,没什么大碍,放心好了。”
他这番话,自然是给彼此台阶。
“想要消疤,自然找度昱最管用,但我想季公子是不肯别人碰凉哥哥的。”
“是。”
“……”晏凉无语,觉得自己夹在男女主中间的身份十分微妙。
温冉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神情笑笑,抬眼饶有兴味的看向晏凉:“凉哥哥,我就坦荡荡问你吧,你与这位季公子,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晏凉被蓦的一问,有些心虚,刚想回答是舅甥关系,温冉又笑问:“我指的,是你们睡没睡过?”
“哈?”晏凉怔了怔,瓷白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下连沉冷的季珂都不那么淡定了,细长的眸子淡淡扫了眼晏凉,转而望向窗外清寒的夜色。
温冉翩然一笑:“哈,那就是还没睡过了,这么说我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