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你可曾打听到是什么情况?”不知不觉晏凉已经从季公子改口成了凉儿,虽然这么叫就似在叫他自己……
季珂点头,沉声道:“傅家那些修士说,是季珂从中作梗。”
晏凉的心跳了跳,眉头越蹙越紧,这才意识到,在他的设定里,悬网阵是无厌山江氏的不传秘法,如今发生诸多事情,人们自然而然会联想到季珂。
即使他的男主还处在掉线状态,也阻止不了栽赃嫁祸……
晏凉无奈的拍了拍眉心,自语道:“诸事不顺。”
季珂却对如今的处境混不在意:“小舅舅别愁,天塌下来也有傅家那些修士顶着。”
晏凉本是着急烦躁的,看对方一脸无所谓的云淡风轻,便也释然了些,好笑的盯着他:“你就不怕夜长梦多暴露了身份,他们来对付你?虽说你并非季珂,但他们可不管这么多。”
季珂勾了勾唇角,露出俏皮的小虎牙:“小舅舅会保护我。”
“……”晏凉愣了愣,继而困扰的挠了挠头:“季公子,你越发撒娇了。”
“小舅舅还是叫我凉儿吧。”
“……”
大难当前,两人却在睡得暖烘烘的榻上有说有笑,晏凉觉得很不妥,转念一想,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他如今是哑女的身份,不便于打探消息,这些事都得指望季珂了。
季珂看晏凉撑起身子,才恋恋不舍的也跟着掀开被子,招呼伙计端来洗漱的热水及早饭,晏凉起身坐在榻边上,对着那套水红色的锦缎女裙发愁,如今他也懒了,只套上女装简单的挽个发髻,戴上面纱就敷衍了事,横竖也不会有人敢掀开他的面纱瞧。
晏凉抬眼,瞧见季珂的视线正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边望,莞尔:“下次有机会,你也来扮一次姑娘如何?”
“只要小舅舅欢喜,我随意。”
“好,我记着。”很微妙的,从这次上路后,两人的关系亲昵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季珂还未来得及答话,门又响了,断断续续略显迟疑,一听就不是送早饭的店小二。
晏凉朝季珂递了个颜色,对方却安然处之不做声响,许久,敲门的人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师兄让我来通知一声,如今池西镇内不太平,二位万不可贸然出客栈。”
从声音判断,正是傅玄良小公子。
“好的,多谢提醒,我们知晓了。”季珂冷冷答道,毫不给面子。
傅家人一来就盯着他的小舅舅看,他记仇。
“嗯,两位务必小心。”语罢,门外之人并没有走的意思,日光在门扉上投下阴影,季珂蹙眉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
“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我,想与二位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第35章 修罗
两人对视一眼,晏凉浅浅颔首,戴上面纱遮住面容,季珂才极不情愿的道了声:“请进。”
虽然不乐意,他也还是拎得清的,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迟疑了片刻,傅玄良推门而入,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在下傅玄良,今日打扰了。”
晏凉这段时日在若川耳濡目染,也与江昭学了些手语,不甚标准的比划道:无妨,请坐罢。
傅玄良仍站着愣愣的眨了眨眼,季珂朝他冷冷道:“请坐。”
看到对方打手语,傅玄良明显怔了怔,季珂漫不经心解释道:“我娘子不能言语。”
晏凉已然取过茶壶沏了茶,做了个请的动作,潦草比划道:傅公子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尽管问好了。
晏凉在手语上是个半吊子,但他料定傅玄良在此方面一窍不通,遂也坦荡荡的,傅玄良果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完全读不懂,只觉得这位夫人的举止优雅内敛,很是赏心悦目。
季珂当即就不高兴了,面上不动声色的阴沉下去:“有问题尽快问,我娘子有孕在身,不能劳累。”
“……”晏凉几乎要背过气去,淡淡的瞪了季珂一眼,对方却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坦然。
“实在抱歉得很……”傅玄良落座,下意识的用余光扫了眼晏凉的肚子,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此次与师兄们出来,魂狩的同时,也在寻一位恩人。”
晏凉沏茶的手顿了顿,心中有数了,季珂则淡淡的看了晏凉一眼,心中揣测出了几分,静等傅玄良继续说下去。
“那位恩人和夫人一样,也是不能言语的。”
“……”
季珂微微挑眉:“傅公子此话何意?”
被季珂盯着,傅玄良莫名打了个寒颤,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晏凉眉头微蹙,视线淡淡的扫了过来,定定的看着傅玄良比划:傅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季珂简略翻译,傅玄良终于点点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在夫人身上……感应到那位恩人的灵息。”
“所以?”季珂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烦。
傅玄良嘴唇抿了抿,又陷入了沉默,晏凉觉得这少年说话就跟挤牙膏似的,挺头疼,却也耐着性子演下去,抬手比划:不知公子所寻之人叫什么名字?
季珂翻译,傅玄良沮丧的摇头。
晏凉心中清明,却假装做出一副很难办的愁苦样子,继续比划: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除了不能言语外有何特征?
傅玄良忖度片刻,答道:“男子,年纪我不是很清楚,他会影魂术,也会画皮召灵,曾在寂城鬼牢中救我一命。”
说至此,他神色一暗,眼眶竟微微发红了,忙垂眸掩饰,晏凉隔着一定距离看不分明,季珂却瞧得清清楚楚。
“傅公子,若是找到此人,你有何打算?”季珂质问,眼中似射出利箭,要将傅玄良看穿。
这一次傅玄良并没露怯,也直直的回望,难得言简意赅的笃定:“报恩。”
季珂冷冷一笑:“这两个字倒是轻巧。”
傅玄良毕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当即急了:“不,若恩人需要,我连命都可以……”
“连命都可以给?”季珂语调不轻不重,却有种威慑之力,傅玄良立刻住了嘴。
季珂勾了勾唇角:“恕我直言,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命。”
闻言,傅玄良脸色瞬间变白,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而且,他救你,也不一定是为了你。”言下之意,你别自作多情了。
晏凉心沉了沉,若有所思的看了季珂一眼,难道他想起来了?可是即使想起来也……
季珂似感应到了什么,朝晏凉莞尔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人畜无害的俏皮,晏凉当即心跳漏了半拍,莫名红了脸,还好有面纱罩着……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对方了。
谁知这傅玄良看起来柔软又客气,其实内里也是个倔脾气,笃定道:“即使如此,我的恩也是要还的。”
晏凉不动声色,将傅玄良面前的茶杯沏满,示意对方喝茶。
沉吟片刻,他才抬手比划:我们一路上也听闻了些传言,据说一个多月前安西镇有场血战,那位被你们称为魔头的季珂,抱着的冰棺中躺着一个人,不知那人……
晏凉这话实则试探,他知傅家人当时在场,傅玄良不可能不知道那日救
他之人已“死”。
季珂边转述边阴沉着脸,断断续续的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猜测没错,这幅壳子确实对前辈下过杀手,至于前因后果究竟是什么,他捉摸不透。
谁知傅玄良直言不讳:“夫人猜得没错,冰棺之人,正是我寻之人。”
季珂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所以,傅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傅玄良蹙眉肯定道:“那只是前辈他使用过的壳子。”
晏凉心中一跳,他知道傅玄良作为续魂烛命定之人,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却没料到竟能通透到这地步,连自己借尸还魂都瞧出来了……
季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晏凉从沉思中恍惚回过神,才发现傅玄良一直盯着他瞧,眼神虽不深刻却有种洞悉一切的温和。
这个少年,并非看上去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得提防着。
如此想着,晏凉从容的抬手比划:这些我就不清楚了,知晓的事都与公子说了,抱歉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傅玄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季珂转达完,直接将原本坐着的晏凉打横抱起,转身冷淡道:“傅公子请回罢,我娘子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