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廷少将在祈天大典结束以后就要回北戍边了,长宁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夜不能寐。连夜亲手绣了一方手帕,连带一笺简短的书信包在手帕里,叮嘱他好好保重。可是总也没找到机会,眼看着他就要走了,长宁越发着急了起来,刚刚奔上这西南边的角楼就是想看看他们回来了没。
本来还准备冒着抄书的危险怎么也要出去见他一面,现在碰到叶殊就好办多了,国师在皇宫里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长宁发现远方的长路上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由得雀跃起来:“回来了,回来了!叶儿我们走!”说着拉起叶殊就飞快地奔下楼去。
一路上穿过了一道一道的宫门,路过的宫女太监们都跪身行礼,叶殊跑得脸都发青了,终于长宁停了下来,前面是皇宫外围的西边侧门广德门。
叶殊不由得一丝紧张,跟在长宁后面往前走。前方两排侍卫把守,见到她们过来了两个侍卫转过身来往前一站,拱手道:“公主殿下。”
长宁悄悄捏了一把叶殊的小手,把她往前轻轻一推。叶殊深吸了口气往前走去,侍卫两手把长矛一叉,毫不客气地拦下了。
叶殊沉声道:“我是国师大人的徒弟,国师大人早晨在祈天大典之前吩咐我出去办一些要事,请你们让开。”说着举了举她的那块小小玉牌。
两个侍卫对看一眼,又一起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小人,心里不由得嘀咕国师大人有何要事会交给这么个小孩去办呀?
正犹豫间,长宁公主往前一站,左手往腰间一叉:“这是国师大人新收的弟子,现在有要事出宫,你们竟敢阻拦!怎么,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
侍卫顿时神情一凛,公主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得起的,既然是国师的人就放了吧,两人拱手道:“不敢。”退到了一边。
叶殊抬腿往前走,长宁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小心点。”叶殊点了点头。
出了广德门沿着高墙边溜着往前走了半天到正南墙角边,看到师父了,还有皇帝带着一帮子大臣在皇宫正门正阳门那里给杨廷少将送行。师父表情挺严肃,不似平时的温和,看起来凛冽了几分。
叶殊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皇帝发完了临别感言鼓励完边关将士饮过了送别酒回了宫。杨廷少将整顿了队伍做了个出发的手势就打马率先奔了出去。
叶殊连忙从一旁的树丛里冲出去伸开胳膊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大呼:“杨少将!”
顿时排头人马将将刹住了身形,全都惊讶地看着她。
季文熙竟然也在??一身银色玉带蟒袍坐在高高的马上,漆黑的眸子正盯着她。
叶殊顿时脸憋得通红。咬了半天的嘴唇终于抬腿慢慢往前走去,定定地站在了杨廷的马前。
杨廷疑惑地看着地上站着的那个小巧的人儿,终于想起来是在春宴上见过的那个国师大人的小徒弟。笑了笑翻身下马道:“请问有事吗?”
叶殊通红着脸掏出那方手帕塞到他的手里,招了招手让他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廷疑惑地蹙了蹙眉头。
身后的士兵顿时沸腾了起来,嗷嗷地叫着,有的还吹起了口哨。还以为只有胡女才这么热情奔放呢,原来咱大季也有这样大胆开放的女子!
“还是咱杨将军有魅力啊!哈哈!”
杨廷忍不住笑着呵斥了一声,顿时安静了几分,“多谢叶姑娘。”说着翻身上马。
叶殊一抬头就看到季文熙正微皱着眉紧盯着她,脸上神情满是不悦。叶殊转头不去看他,也不道别拔腿就走,回去晚了师父会担心。
顺着原路溜回去,刚拐过一个宫门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回头一看是长宁公主。
她看着长宁期待的眼神笑着说:“公主放心吧,东西已经交给杨少将了。”
长宁顿时神情一松,连忙问道:“他怎么说?他高兴吗?”
叶殊顿了顿,微想了一会说:“恩,他没说什么,我见他笑了,应该是挺高兴的。”
长宁顿时开心起来,紧紧拉着叶殊的手说:“叶儿太谢谢你了!”
叶殊有些不习惯,轻轻笑道:“公主不必多礼,叶殊不敢当。”
“恩,我记下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叶儿我先回去了啊,母后一会找不到我就麻烦了。”说完拉着裙子蹭蹭蹭地跑远了。
叶殊不由失笑,说是公主,其实也只不过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银珠正站在廊下喂着一对鹦哥,见她回来了笑着招了招手。
“师父呢?”
“还没回来呢,叶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告诉你角楼上看不到吧,你还非要去。”
叶殊笑了笑没说话,从银珠手里拿了几粒谷子逗引着贪吃的小肥鸟。
话说季文熙代表皇帝送杨廷少将出关。
本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要离别了还有一丝不舍,不知什么时候感觉突然悄悄地变味了,越看旁边那个意气风发的臭小子越不顺眼。
“前面就是裕伽关了,文熙你回去吧。”杨廷看了看前面青灰色的城墙,勒住缰绳转头看着季文熙。
“好走不送。”某人很不屑的样子,勒转马头就往回走。
杨廷愣了愣,看着季文熙领着一支小队打马回奔,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出关,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喂——”
回头一看是季文熙坐在马上,半侧着身遥望着他,“臭小子,早点回来。”
杨廷笑着摆了摆手,啐了句:“没大没小的!”
右手一挥,五千骑穿过裕伽关,扬长而去。
季文熙一路上打马飞奔,银色的衣角蹁跹卷起,墨发在风中飞扬。十二人的骑卫队紧紧跟在后面两边护卫着,心里纳闷不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到了宫门前翻身下马,有侍卫上前牵住马的缰绳。守门的侍卫站直了身形恭敬行礼:“七殿下。”
季文熙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皇宫外围左侧就是国师住的上曦宫了,季文熙站住了身形,默默注视着那敞开的大门,庭院边的梅树下堆着残雪,有小太监端着浮尘匆匆走过游廊。
“爷?”侍卫队长刘封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季文熙也没搭理他抬腿就走。
清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叶殊和银珠歪坐在榻上下棋。一见清和进门了,银珠笑着说:“先生你看,银珠也会下棋了。”
清和好笑地走过去,想当年小丫头缠着他要学下棋,没两天就不干了,这会子又学会了?
只见棋盘上纵横地摆着杂乱的棋子,清和蹙起了眉头,一时间还真没看出来这摆的是哪一个阵型。叶殊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在左下边上落下一子。
银珠落子,叶殊落子,银珠落子,叶殊落子。清和慢慢地看出了些门道。
忽然银珠落下一子,指着连成一线的五个白子欢呼道:“噢!我赢啦!我赢啦!”
叶殊笑眯眯地看着银珠一脸兴奋,清和也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盘棋玩起来倒也颇有兴味。
银珠麻利地从榻上爬起来张罗着吃饭了,叶殊缠着清和问道今天的祈天大典是怎么样的,有什么好玩的,清和一一耐心解释。
清和道:“明天初六,从后天起,你也要去上书房读书。只有上午上课,下午就跟银珠学学刺绣。”
叶殊疑惑听错了,眼巴巴地看着清和。
“没得商量。”看着桌前银珠摆好了筷子,走过去坐下说,“好了吃饭吧。”
叶殊好不情愿地磨磨蹭蹭地过去坐下。
上书房在文曲殿。
这是平日里皇子公主们读书的地方,上首台案后面一盏墨绿劲松的屏风,下面散落着七七八八的桌子。
太子季文宣端坐在左边第一张桌前,长宁公主蹭蹭地跑进来一屁股坐下,伸着小手扇着风,一边叨叨着:“热死我了,热死我了。”一扭头看到季文宣,笑着打招呼,“太子哥哥早啊。”
季文宣笑着说:“看你热的,跑那么快干吗,别扇了,小心着凉。”
季文熙还有其他皇子陆陆续续地也来了,六皇子季文泰身形挺拔,在皇子中间数他最高;八皇子季文岚相貌清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九皇子季文筝是个小胖子,默不作声地趴在桌上啃着一块粘牙的梨糖膏;十皇子季文峰过了年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是身量未长,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哼哧了半天堪堪爬上了高高的座椅,两只小腿晃荡着,嘘嘘地喘着气。十一皇子季文卓才刚五岁,还没有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