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勒川坐直身子清清嗓子:“众位爱卿,你们的担忧和劝谏,孤已经明白。各位爱卿忠心耿耿,忧虑天下,时刻惦念着举国安危与万千子民,实乃嫃颜之幸,值得嘉奖,孤甚感欣慰。”
听到单于陛下终于发话了,虽然这话不痛不痒,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不过能听到陛下夸奖他们忠心,左.派们都是一阵阵得意,总算口下留情,心满意足地闭上嘴。
“陛下,昨日西边传来消息,纥丹大败于栦缮国,已经退缩到季国西北,栦缮国大军攻占纥丹王城,与坨坨国决裂。坨坨国派人向我们求援,请求联兵打退栦缮,所得纥丹领土与我平分。是否出兵,请陛下圣裁。”
说话的人是站在右边的一位身穿戎装铠甲英姿雄伟的武将,赫多加,赫头曼。赫多加是原先的赫奇大将军的弟弟,赫奇大将军死后没有留下子嗣,头曼的爵位就袭给他弟弟,赫多加。
赫多加一身武艺超凡出群,比起他的哥哥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年纪轻轻就袭了头曼的爵位,在嫃颜军中自是风头显赫无比。赫多加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心思却极为深重,奸诈狡猾,老谋深算,是嫃颜朝中一个颇为不稳的因素,勒川对他向来忌惮不已。当初羯昰单于刚过世的时候,整个嫃颜都处于动乱之中,对季国的进军失利,一万大军叛逃,赫奇大将军身死,单于被杀,郡主被擒,只有王子勒川一人带领余兵逃回草原,局势对其十分不利。当时赫多加作为军中副统领率军三万留驻嫃颜皇城,当时的赫多加已隐有不臣之心,如果他在那时拥兵自重,半路上诛杀掉勒川,自立为王,那么现在的嫃颜早已易主。所幸的是还有左.派那一帮忠心耿耿的老大臣们拼死护主,令赫多加不得不忌惮,这才按下野心,不情愿地将勒川扶上王位。
这么多年过去,嫃颜一步步发展强大,勒川这个单于的位子也越坐越稳,不过赫多加也没闲着,手掌嫃颜三分之一兵力,在军中威望无出其右者,朝中的武将们更是以他马首是瞻。对于赫多加这样高的风头,左.派们心下里也是颇多微词,无奈他们只能心下腹诽几句,却不敢说出来。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单于陛下数落上一通,却不敢对那功高盖世的大将军有一句怨言,因为整个嫃颜的天下,都是他们浴血冒死打下来的。草原上的部落向来都以武力为上,他们这些左.派们不过是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言官,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和武将相争。
微微眯起眼睛,勒川看着赫多加笑道:“依赫头曼的意思,我们该不该帮坨坨国出兵?”
赫多加没有行礼,背着手踱了几步:“臣下以为,应当出兵。只要我们联合坨坨国的兵力,打退栦缮国只是早晚的事,能够分得一半纥丹土地,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赫头曼说得轻松,要知道打仗岂止是朝夕之事,眼看着将要入冬,天寒地冻,士兵们的兵马粮草都是问题,眼下实在不适合起战事。”那森布赫提高音量反驳,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赫多加当然是想出兵,坨坨国向来暗地里与他交好,当初赫多加想叛变的时候,若没有坨坨国暗中支持,他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赫多加听到纳森布赫反对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傲慢道:“纳森老爷子什么时候跟中原人学会这种酸腐之气了?区区天寒算得什么,我嫃颜百万雄兵岂是胆小柔弱之辈?若不出兵,难不成等到栦缮国坐大,灭了坨坨国,一举攻上我嫃颜的草原才开始反抗?愚驽之辈,目光怎能如此短浅?”
“你……你……”那森老爷子被揶揄戏谑一顿,气得鼻子里都冒烟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群左.派也被连带着骂,却只能低头默不作声,不敢和赫多加争辩。
“两位爱卿不必相争。”勒川打起来精神说道,“此事容后再议,不急在一时。”
眼看战事迫在眉睫,这个昏君竟然还敢说不急在一时,真是蠢的没救了。赫多加浓眉一竖,就要开口。
不过勒川早已看到他不满的神色,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开口,转头看着礼官苏布得问道:“苏爱卿,加冕仪式准备的怎么样?”
“回陛下。”苏布得恭敬行礼,“新王宫建设正在收尾,只剩最后装潢阶段,等新王宫一落成就可以举行陛下的加冕仪式。日子已经定下来,十一月初十就是个吉日,帖子已经放出去,南海子部落、塔什国、波仁国等的回执都已收到,声称会如期参加典礼,为陛下献上三牲之礼,宣告臣服于嫃颜。”
“那,坨坨国的回执,收到了吗?”勒川故意拖长嗓音,款款地问道。
“不曾收到。”苏布得恭敬地回道。
勒川面上露出丝微笑,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到什么时候他们递回执,声明他们臣服于嫃颜,什么时候再出兵吧。”
赫多加闻言眉头一皱,脸色明显的不好看,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勒川看到心下一阵冷笑,他可不傻,坨坨国想要援兵可以,但是他们需要明白的是,他们要倚仗的人不是什么赫多加,而是他,嫃颜的单于,未来的蒙国君主,勒川。
“陛下英明,实乃嫃颜万世之幸!”万户侯费连落一脸灿笑地恭维着,装作没看见周围的大臣们看向他时那满眼不屑的目光。左.派们看不起他是因为觉得他溜须拍马,没有一点真能耐,赫多加那些武将们看不起他是因为他和赫多加不是一个路子,虽然同为武将出身,却唯唯诺诺毫无猛将风范,为赫多加之流所不齿。
勒川看着费连落那一脸讨好的笑,心下暗骂一句,臭小子,装得可真像呀!其实费连落是他的心腹,君臣二人做戏,一个装昏庸无能一个装巴结谄媚,直把满朝的文武都蒙在鼓里。造出这样的表象是为了蒙蔽赫多加,要想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不费点功夫是不行的。建立“蒙国”,统一整个草原一直是勒川筹划多年的梦想,他要完成父王没有完成的遗愿,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至于新王宫建设,也不过是为了麻痹赫多加,做出昏聩贪婪的昏君样子,其实在新王宫下面的地宫里,费连落一直在那里暗地训练铁血禁卫军。每一个士兵都经历过地狱一般不可想象的恐怖训练,其战斗力爆发力防御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勒川有信心相信,他们将会是大华洲战史上最强悍的一支劲旅。
“陛下。”苏布得又道,“新王宫的装潢材料有些紧缺,下礼官从中原联系一批锦绣绸缎,那家绸缎庄说过几日就亲自送货过来,看看行情,想在嫃颜这边开一家分号。”
“是哪家绸缎庄?”那森布赫有些讶异地问道,“现在季国那边战事冗繁,是哪家布商这么大胆子,冒着狼烟做生意?”
苏布得连忙回道:“是中原的谢氏绸缎庄。”
“谢氏?”纳森老爷子砸吧下嘴皮子,“难怪了!也就只有他们这种皇商才有这么大手笔。”
勒川闻言挑挑眉梢,问道:“左老,这谢氏是什么来头,很厉害吗?”
纳森老爷子捋捋胡子说道:“谢氏是季国绸缎界的顶级元老,掌控整个中原地区的布匹生意,听说就连东皇城皇宫里的御造坊请的也是他家作坊里的人。这次谢氏要到嫃颜开分号,只怕是所图不小。”
听到那森布赫说的这么郑重其事,勒川闻言有些不屑地一笑:“不过是个布商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陛下。”那森布赫见单于陛下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得严肃道,“谢氏不仅仅是一个布商那么简单,他们在军方有十分深厚的背景,其中和柔西萧氏牵扯颇深。这次谢氏要来嫃颜,只怕是想做个试探。”
勒川收起笑容,脸色慢慢严肃起来:“那依左老看来,谢氏这次来嫃颜,所图是什么?”
“谢氏打着供应绸缎的名义来嫃颜,自然是想与陛下接触。”那森布赫微顿一会儿,继续道,“依臣下看来,这谢氏只怕是那萧亲王派来做说客的,想要联合陛下的兵力一起围攻平王季文泰。那萧亲王早已与平王闹崩,平王若是能推翻季国朝廷,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萧氏。所以萧氏这才着了急,找上我们。”
赫多加闻言眼里精光一闪,心下里也不得不承认,那森布赫这个老狐狸虽然迂腐了点,但是眼光却实在很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