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169)

“王爷……”

叶殊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心下里说不出的惶恐,她每找到一处突起的沙堆就发疯一般地扒着沙土,可是没有。

还是没有。

“萧倾城……你在哪儿?出来好吗!你不要我了吗……”

叶殊忍不住地哭泣起来,那悲戚的哭声在冷风里飘散,变成一片低低的呜咽,却没有任何应答。然而就算风再大,两个人是拉在一起的,不应该落得太远,她一边哭一边继续翻找着,紧紧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

萧倾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满是沙子,看样子他是被沙给埋了。奋力向上挣扎着,沙子的阻力很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努力向上腾跃一下,终于从沙堆顶上冒出头。畅快地呼了口气,脚下用力蹬了几下,他从沙堆里爬出来。

远远的,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那边卖力地扒着一个沙堆,隐隐还能听到哭泣的声音。

萧倾城顿时一阵狂喜,大喊一声:“叶殊!”

叶殊回头,泪汪汪的眼睛看到一个人影,是萧倾城!

抹抹眼睛,真的是他!

“王爷!”

叶殊满脸惊喜地奔过去,欢喜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那么多天缺水少食,也不知道那些眼泪从哪里来的。

萧倾城静静站在那里,笑着看她奔过来,那么用力,一下把他撞倒了。两个人倒在地上,叶殊糊着满脸泪水,忍不住捶打他的胸膛,一边大声控诉道:“叫你也不答应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萧倾城也不说话,默默地笑着看她脏着一张小脸在那里哭诉。

“明明应该很近的!怎么找都找不到,叫你也不出声,我还……”

还未说完,她的唇忽然被堵住了,萧倾城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细细亲吻着她的有些干裂的嫣唇。叶殊十分羞涩地退缩着,却被他按住后脑,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叶殊心跳扑通扑通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眼里摇晃着笑意,萧倾城又亲亲她的额头:“叶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叶殊愣了一下,半晌,脸攸地红了。

128

飓风过后的那天下午,叶殊和萧倾城他们先后又找到十几个士兵和几匹马,但是剩下的人却再无所踪,包括萧洒在内,还有那个还发着烧的士兵。

萧倾城面色沉重,眉宇间颇有些焦躁。

“王爷,还是没找到!”一个士兵急急来报,看上去面色有些犹豫,“萧副将他们恐怕……”

萧倾城沉默着,没有反应,那个士兵求救似的看向叶殊,想让她劝劝王爷。

叶殊低声道:“你们先休息吧,待会儿再去找一遍。”

士兵得令,拱手退下。

“王爷……”叶殊轻轻唤了一声,有些心疼。

萧倾城拉过她的手轻轻握着,没有说话。

冷冷的北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吹起满天风沙飞扬,吹起他墨黑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帮他把发丝拂到身后,叶殊轻声道:“王爷,虽然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使我们走不出沙漠也不要紧,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萧倾城不禁一阵动容,他从没有奢望过有一天,她会对他说这些话。

抬手搂住她的腰,萧倾城把她抱到怀里,狭长的凤眸定定看着她,一直看到叶殊满脸绯红,慌张地移开目光。

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萧倾城一脸坚定:“叶儿,我们会走出去的。”

吩咐下去命令,不找了,萧倾城带着剩余队伍继续往南走。不过十几个人的队伍跋涉在漫漫沙漠中,看上去更加渺小和萧索。已经没有食物和水,几匹马也病怏怏的,不知道还能支撑多少时候。眼前依旧是连绵不绝的沙丘,无止无尽,不知道到哪里才是尽头。

看天色渐到中午,阳光不是很好,萧倾城吩咐队伍继续赶路,趁着太阳还在还能辨得清方向。若是一会儿太阳没了,他们就分不清哪是南边,万一走错方向,那就更难走出这片大漠。

叶殊跟在萧倾城身边慢慢走着,发的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倒是省心。不敢抬头看前面,害怕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昏黄,就再没有信心走下去。她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迈开左脚又迈右脚,心下默默数数,或许当她数到一万的时候,再抬头就是一片绿绿的草原。

然而可惜的是,已经数过去好几万,每次抬头,总还是失望。

不过时间久了,她也渐渐想开了,走不出去就走不出去吧,沙漠外面,似乎也没有什么让她牵挂不下的人了。季文熙、季文泰、慕容嫣、小玉,还有女兵营那一帮姐妹,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她操心什么。而此时,萧倾城就在她身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即便是黄泉路,有他在一起,也不会寂寞。

紧紧握住萧倾城的手,她不再去数数,抬头看着远处的风景。看连绵起伏的沙丘辽阔壮美,看偶尔出现的枯树傲然挺立在风中,看天边飞过的秃鹫展翅翱翔,看夕阳的余晖染红半边天幕,辉煌而华丽。

“王爷!那边有人!”前面一个士兵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

萧倾城凝目看向远方,只见东边隐隐出现一只不长的队伍,看上去大约四五千人,正慢慢向这边靠近,看不清是敌是友。

挥手停下队伍,萧倾城吩咐列阵,这片沙漠空旷无垠,避无可避。万一真的是敌人,也只能拼了。

抬手拔出腰间佩剑,他将叶殊挡在身后,正凝神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喊:“王爷!王爷!”

“是萧右参!他没事!”大家都听出那是萧洒的声音,不禁一阵狂喜。

萧倾城收起佩剑,凝目看着那一群人朝这边狂奔过来。

“王爷!”萧洒噗通一声跪在沙地上,且惊且喜,“王爷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后面还跟着一群士兵,正是他们失散的队伍,连那个发烧的士兵也在。看到萧倾城和叶殊他们安然无恙,那些士兵们也都满脸欢喜。

一群人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劫后重生,再见面竟然恍如隔世一般,难言的亲切。

这时,一名黑甲将领走过来,朝萧倾城拱手见礼:“末将杨廷,见过萧王爷!”

萧倾城看到他有些意外,拱手回道:“不期在这里遇到杨将军,幸会。”

萧洒上前解释道:“王爷,我们在风暴过后找不到你们,差点急疯了!幸好及时遇到杨将军,西北沙漠地带,杨将军最有经验,跟随他们的队伍一路寻来,果真找到你们!”

“杨将军有心了,多谢相助!”萧倾城诚恳道谢。

杨廷笑着拱手,转头看到叶殊,一时有些尴尬。

之前遇上萧洒,他已经听说了叶殊离开季文熙的事。他和季文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知道季文熙有多在意叶殊,一时间忍不住为他难过。

“杨将军,好久不见。”叶殊倒是面色坦然,微笑着与他问好,又问道,“平王殿下还好吗?”

杨廷客气点头:“殿下他很好,你放心。”

叶殊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萧倾城握住她的手,看着杨廷,淡淡问道:“我们回柔西的路上,遇到朝廷的兵马,于是就躲到沙漠里来了。杨将军路上可曾见过他们的兵马?”

杨廷拱手道:“末将也是为了躲避他们才进的沙漠,不想竟然遇到王爷。那批兵马可能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一路行色匆匆,并没有大张旗鼓。”

萧倾城点点头,又跟他交流一会儿,得知他们是季文泰派出来的,要去肃州支援季文熙。

两边不同路,只能就此告别。

杨廷的队伍储备充分,临行前送给萧倾城他们很多干粮和清水。

看到萧倾城拉着叶殊的手,渐渐远去,杨廷心下一阵沉重。他不明白叶殊为什么会跟着萧倾城,只是忍不住为季文熙难过。

也不知道文熙他现在怎么样了,杨廷的担心又多了一层,下令加速行军,晚上不歇。

接连赶了一夜的路,士兵们都累了,天色将明时,满天繁星全部退去,太阳还未升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杨廷下令停下休息,等到天亮再起程。

五千士兵枕戈待旦,浅浅地睡着,为天亮后的行军积蓄力量。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七殿下,士兵们都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即使沙漠里行军再苦再累,他们都没有抱怨一声。真想立即赶到肃州去,继续跟随七殿下金戈铁马,驰骋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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