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大哥,你休息一会儿吧!这里还有我!”慕容嫣失声痛哭,两眼红红的,心下里扯得发疼。
“我没事……”简双头也不回,继续砍杀。
一个又一个敌军倒下去,简双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却仍在不停地出击着,不停歇。渐渐包围圈越来越小,剩下的人也越来越少,简双慢慢露出一丝微笑,似乎看到胜利在望。
慕容嫣紧紧跟在他后面,一手扶着简双的胳膊,撑着他不让他倒下,泪水已经模糊整个眼眶,眼前是一片血色,还有简双那双亮亮的眼睛,定定地微笑地看着她,轻轻地说,嫣儿,不要怕。
眼睁睁看着简双再一次放倒两个敌军,那个拿铁锤的大个子彻底暴怒了,冲上前来挥出铁锤,简双一时躲闪不及,被砸到一边,重重落到地上,噗地喷出一蓬鲜血。
“简大哥!”慕容嫣惊声疾呼,泪水无声地掉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感觉,那么悲伤。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拿铁锤的大个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身边一带,慕容嫣顿时撞上 他的盔甲,沾了满身鲜血。
简双默默咽下升腾的血气,一点点撑着又爬起来,右手拄着银亮的长.枪,微微有些发颤。大个子敌军冷笑一声,抬手又挥起一记铁锤,朝简双砸来。
慕容嫣大惊,闪身就要护到简双身前,简双顿时着急起来,连忙翻身把慕容嫣护到身前,露出一整个后背的空门。
大个子的铁锤重重砸下来,简双身形沉沉地颤了几颤,最后一刻还不忘了顶出手上的长.枪,直直刺入大个子的喉咙,用力刺穿过去。
慕容嫣抱着简双,重重地倒下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些纷纷扰扰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再没有一丝声响。
慕容嫣泪水模糊,默默看着简双,失掉了所有的言语。
简双抬起眼皮,看到慕容嫣就在他身前,左脸颊上一道红红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微微皱眉,轻轻抬手,擦擦慕容嫣的脸庞,想把她脸上的血迹抹掉。可是他手上本来就有很多血,结果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怎么都抹不干净。
看着他那一脸焦急的模样,慕容嫣再也忍不住了,抓住简双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嫣儿,不要哭……”简双轻轻说着,又咳出一口血。
慕容嫣睁着一双泪眼,使劲点头,努力抬起嘴角,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简双看着看着,笑了,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简大哥,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怎样才是爱一个人。”
“如果有一个人爱上你,那他就会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为了你,他可以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在他的世界里,你就是最珍贵的,没有任何能够和你相比。”
……
119
天色未明时分,苍穹一片灰沉沉的压抑。连绵起伏的山坡上,一骑快马在风中奔驰,马上的黑穗士兵累得口干舌燥,快要断气了,却依旧不停抽打着马鞭,不敢减慢一点速度。
刚刚赶到南谷送情报,结果远远地就看到那里也是一片激烈的混战,颇为惨烈。看那一身黑甲的士兵应该是柔西的军队,帽上挂着黄色穗子,正是三营士兵。另外那一方满身银色铠甲,看样式似乎是栦缮国的军队。
找到三营总兵罗长歌的时候,他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休息,身上战袍破烂不堪,满是血迹。送信的士兵掏.出兵符,连忙把东南边的战况讲一遍,请求三营发兵救援。
罗长歌闻言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兵符拿来,他理应服从调遣,马上回师前去营救东南战线。可是眼下这情况,栦缮国突然袭击南谷,肆图吞并柔西南部,他们此时若是撤兵,恐怕整个南谷连带天马峰一带都会落入栦缮国囊中。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思索良久,罗长歌默默摇头,沉声道:“三营无法前去救援,请四营总兵多坚持吧。此番战事过去之后,保下南谷,罗长歌自会向王爷请罪!”
送信的士兵无奈,只好收起兵符,换匹马急急往回赶去。
天色越来越亮,远远的东方渐渐浮起鱼肚白,清晨的冷露滚动在草叶间,宛如泪珠一般,晶莹闪烁。
窗扇外面渐渐亮起来,一宿未睡,桌上厚厚的一摞账簿才翻了不到一半,萧倾城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吹熄烛火。起身推开窗子,他看着灰暗的天色,心里有些不稳,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昨天夜里赶到中州,立马开始了解情况。中州的盐场前番遭到洗劫,干活的劳力死了很多,所有资金都被席卷一空,盛掌柜下落不明,至今没有一丝音讯。中州消息一出,顿时又有十几家商会向朝廷倒戈,脱离萧氏旗下。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洗劫盐场的那拨马贼必然是朝廷找人假扮的。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有也没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去大理寺立下状子,控告朝廷强抢良民不成?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吞下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恐怕不只是一个盐场那么简单。马贼强抢盐场的财物,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朝廷缺钱,于是想出这么个一夜暴富的法子。可是他们为何连盛掌柜一起带走?盛掌柜可能还没死,他们劫持盛掌柜,到底是何用意?
一种可能,盛掌柜是他们的细作,潜伏在商会里三十多年,只为一朝弄垮萧氏。另一种可能,盛掌柜在马贼洗劫盐场的时候,看到了知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内幕,于是被劫持。第三种可能,商会中的细作,另有其人,将盛掌柜抓走,以此来混淆他的判断。
他父王萧老王爷还在世的时候,盛掌柜就是所有商会的会长,三十多年兢兢业业,早已和萧氏紧紧绑在一起。所以第一种可能排除掉。剩下两种都有可能,至于是哪一种,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爷!”萧洒敲敲门走进来,沉声道,“中州守备秦大人求见。”
萧倾城皱皱眉头,这一大清早的,他来干什么?
想了一会儿,他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萧洒点点头退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进来。此人正是中州守备秦泗,身形干瘦,体型不高,尖尖的下巴上一撇小山羊胡,满脸精明相。
“王爷。”秦守备满脸灿笑,一进门就拱手跪拜。
萧倾城淡淡点头,问他有什么事。
秦守备讪讪地笑起来,东拉西扯半晌,看到萧倾城有些不耐烦,这才小声赔笑道:“王爷,先前您答应捐钱修建的萩山书院……您看看这剩下的银费,快要入秋了,孩子们……”
萧倾城默默听着,直到他啰啰嗦嗦说完,开口道:“银子的事你放心,我既然答应捐钱办书院,自然会办好。”
秦守备闻言暗暗舒了口气,心里老大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中州遍地都是内陆高深的大盐湖,百姓们都以晒盐为生,挣生活虽然容易,做学问就差了很多。中州的娃娃们一出生就跟着爹娘到处晒盐,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像样的私塾学堂什么的,更是一座都没有。可怜秦守备在这中州苦守二十多年,中州这块地皮上,愣是连一个穿青袍的都没出过。他心里其实也很辛酸。每两年评点一次官员的朝会上,他的名下总是题着翰林院大学士的批语:遣学不足,持文欠佳。于是就因为这文事上的缺陷,他在这块盐碱地上待了一年又一年,都过了二十多年,也没能往上升一升。
去年夏天的时候,他厚着一张老脸去求萧王爷捐钱给中州办一所学堂,结果没费多大功夫,萧王爷就同意了。于是乎自那以后,秦守备大人天天脸上都笑嘻嘻的,闲着没事就到建学堂的工地上瞅一遍瞅一遍。想象着等中州的娃娃也能进京做官穿青袍那天,他也终于能扬眉吐气。
可惜好梦做的美,现实却很残酷。宽大的学堂修了还没一半,萧王爷的盐场就出事了,听说是被马贼卷走所有钱财,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想到那一大笔还未收到的缮款,秦守备愁得老脸上又添了好几道皱纹,天天茶饭不思,睡眠不好。昨天夜里听说萧王爷来了,于是一大早就往这商会里来,生怕他插上一对翅膀,凭空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