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969)

众人齐齐变色。

……

简陋的地道里,唐家族人艰难地行走着。

正如文臻猜测,永裕帝挖空了半个皇城作为自己的老巢,但是以他的谨慎,不可能没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那条地道在太子东宫,东宫位置离城门最近,离秀华宫也不远。按照永裕帝那夜的计划,从秀华宫出来,事有不谐,随时可以从东宫下地道再出宫。

秀华宫出口被堵死,东宫地道自然也没用上,唐羡之占领皇宫后,根据各处宫室位置,选出了几座离各城门相对最近的宫殿,逐一寻找,最后找到了这条地道。

浩浩荡荡的唐家族人在地下穿行。

护送他们的有少量唐家士兵和剑手,唐羡之不能撤走太多的人,甚至唐家高层都被要求上城头——唐羡之相信,燕绥对一切都有数,一旦他发现大量高层和高手被转移,唐家就会遭受最凶狠的打击。

他不会允许唐家的主力逃脱。

所有上城的男人,都是为了这批老弱妇孺做靶子。

包括他自己。

城头高楼起一曲,万千丝弦做剑舞,但为争权逐利故,百年世家归虚无。

……

当夜,京畿大营在又一次徒劳无功且被凶猛反扑的攻击中丧失了士气,早早收兵。

夜半,护城河淙淙流水中,无数人裹着羊皮泡出现在水中,再悄然上了准备好的筏子,穿越那一片杂草茂密的水域,小心而又迅速地向京郊而去。

当这长长的队伍终于平安地离开京畿大营的扎营区域时,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

就在护城河对面不远处的山坡上,小树林里,四大护卫带着人马,悄然而立,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护城河。

他们将所有人都一一看过,数过。

其间日语几次对中文打手势,询问是否要惊动京畿大营。

中文长久伫立。

他看见队伍里蹒跚的老人,抱着婴儿的妇女,娇弱的少女,一脸惊惶的孩童。

忽然便想起当年那个少女,走在路边,看见跌倒的老人会扶,看见孩童会摸摸他们的头,送上一块糖,江湖捞有老弱专座,八十以上老人可以打折。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日语有点不甘,放虎归山,日后有隐患怎么办?

中文凝视着前方黑暗,像凝视一个永远不能触及的梦,良久他轻轻道:“殿下说了,就当对唐羡之当初没有和西番勾结对他背后出兵的回报……而且如果我们出手了,文大人……和她,都会不高兴的。”

月色下流水汤汤。

他眼底有晶莹的痕迹。

……

中文等人离开后。

隐藏在人群中的小楼剑手走了出来。

如果方才真有人出手,他们亦有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之招。

所幸没有。

剑手们对着城头方向磕头,再转身踏上茫茫远途。

……

第五天。

唐羡之望向城池之外。

家族老幼已出城,会以最快速度赶往西川,现在应该已经到中州了吧。

总得再坚持几天,走得越远越好。否则一旦城破,就算文臻愿意放过,京畿大营和被压制的旧朝老臣们也不愿意。

忽然轰隆一声,响在背后。

他指尖弹动,却在此时喉间一甜,动作便慢了一步。

对内的一截城墙忽然倒了下来,倒得不多,就几块砖石,却正好砸在那一排钟磬上,编钟轰然倒地,丁零当啷声响一片。

又缺一声部。

------题外话------

明天应该是大结局。

本书因为作者个人智商缺陷,有几处不可推敲,一是时间,二是地点,三是年龄。说人话就是涉及数字方位的,都请勿当真。想拼地图的,想算四本书对应时间的,对年龄存疑的,就当作者痴呆最好。

其中随便儿的年龄本该再大一些,但因为被设定十年所困,以及不舍得燕绥文臻分离太久,所以改小了,大家也就看看便好。

怕大家在这几方面浪费时间,特此提醒。

第四百七十七章 江山 (大结局)

并没有人上城,也没有人出手。

唐羡之眼光一掠,看见倒下的城墙间无数血红的蚂蚁散开。

而那些碎砖有咬啮的痕迹。

那掉落砖石的位置,好像是昨日旗杆掉落抵着的位置。

他已经明白了。

燕绥那一箭射旗,打击军心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那一箭里一定有个引子,是吸引这种蚂蚁在指定地方啃咬的关键。

那引子溅落内城墙,引得蚂蚁去咬啮,一日夜之后,城砖松动倒塌,砸坏了编钟。

编钟作为最重要乐器之一,一直放在城内侧,本来谁也攻击不到。

可是只要燕绥想,他就能。

唐羡之低咳了两声。

又缺一声部,曲子稍稍停顿,再次接上,只是这回威力终究小了许多。

……

一群换下城墙的唐家将领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偶尔有百姓探出头来,看见他们忙不迭地走避,如同见了鬼一般。

这种无形中的排斥令他们更加烦躁。

家小、亲族,还有很多依附于他们的人,这几天都不见了,找遍全城都没有踪影,这种情形由不得他们不思索,人会不会出城了?

如果庞大的家族真的被运走,那意味着陛下也对守住天京失去了信心,在安排后路,那他们被留下来守城算什么?

靶子?牺牲品?

这满城的敌意,冷漠的百姓和群臣,城下的大军,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们,这江山其实没那么容易坐。

如果真的坐不下去,那么,难道他们都要为这一场梦陪葬吗?

众人走着走着,听着六日来城头不绝的乐声,虽然曲调雍容如常,众人却似从中听见了自己的丧钟。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试探地道:“……要么,咱们也走?”

“……就是,凭什么就要我们牺牲呢?再说我们才是家族的主力和男丁,我们都死在这里,唐家还有机会复兴吗?”

“或许陛下最后会有办法?”

“他的办法,不是已经给了那些女人和小孩了吗!”

“……我打听过了,前几日,有大批马车进入了皇宫。”

众人又对望一眼。

“……要么,去皇宫看看?”

“是极,就算没出口,这皇城财宝无数……”

众人都不说话了。

如果真的城破,弄走一批财帛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保命。

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富有呢。

坐不了老燕家的天下,好歹也该拿点利息。

说到就做,众人聚集亲兵,前往皇宫。

……

第七日。

燕绥一改前几日的散漫打法,再一次下令急攻。

同时他让英文等人悄悄跟随唐家亲族远去的队伍,偷走了唐情幼子的贴身金锁,用这枚金锁,诱杀了唐情。

天京城头再换将,唐羡之用了自己的贴身亲卫头领。

然而士气已经不可挽回地颓败下去。

从唐情到其余唐军将领,眼见那些血淋淋的自家亲人贴身衣物,都眼前一黑,心中绝望。

难免怨怪唐羡之,觉得陛下一意孤行,留他们在城头御敌,却又让他们的亲族冒险送死。

更有人难免想到当初殿上群谏,求对燕绥背后出兵,陛下却坚持不肯。如今果然遭到了反噬,更是心中愤恨扼腕。

唐羡之主持大阵,乐器缺失,更加艰难,他并无机会解释,也无法解释。

燕绥亦擅攻心,且出手毒辣。

缺了两声部的曲子,依旧汤汤流在城头,而伴随着燕军的急攻,是燕绥忽然策马而来。

他一举一动牵动人心,城上城下都目光凝注,只有唐羡之只专心于十指间百弦之音。

燕绥微微仰首,淡薄的日光如流水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颌间飞溅开去,他执缰绳的手指一弹,再一弹。

灰白墙体深红角楼的城头上忽然晕开一片淡淡的绿色,那绿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在城头的背墙之上无声延展,像一匹逐渐展开的巨大毯子,向城头上的唐军包拥而去。

因为这绿色只在城头背墙上蔓延,只有底下的军队能看见,城墙上的人却毫无所觉,底下万军忍不住仰首屏息,看着那堪称壮观,似可卷天地般的绿幕袭向城头。

仔细看能看出那巨大绿幕底色是淡绿的青苔,那是城墙上常见的植物,在这初春的季节斑驳了城墙,另外还有一些本已在冬季枯死的藤和常青植物,此刻却再焕新绿,野蛮生长,藤蔓类扭曲膨胀如巨蛇,剑齿类剑拔弩张似刀丛,掌叶类则真如巨掌一般在风中张开又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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