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812)

她转身,抱住了随便儿,随便儿立即熟练地爬到她肚皮上躺着,就好像当年他刚刚出生在翠湖,文臻把他放在自己肚皮上仰泳逃生时一样。

只是现在文臻瘦了,生了他之后一直没有调养回来,随便儿却微胖,屁股甚圆,肚子虽大,一个屁股盛不下。

随便儿叉着腿,撑着,维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姿势,他喜欢这个姿势,或许是出生时候残留的记忆太深刻,他总觉得这个姿势最有安全感。

背后紧贴着娘的心脏,那声音稳定而亲切,似乎从很久之前一直听到了现在。

虽然嘻嘻哈哈,但干爹说娘是他亲娘,他还是有点相信的。

也不仅仅是因为干爹说,而是因为哪怕他和所有伙伴们在一起,只要是私下场合没外人,每次娘第一个看的,一定是他。

点心零食看似每人一份,一模一样,但是每次他都能“凑巧”分到最饱满最莹润最好看的那一份。

泡澡打拳,也只有他。这是他和娘之间的小秘密。

娘对每个孩子都很温柔,却常常惩罚他最重。

很多不一样,干爹说了,娘有难处,随便儿要懂。

干爹也说了,随便儿不要管是不是亲娘,就当不知道。

是哦,娘像亲娘就行啦,其余的,随便啦。

文臻的声音悠悠传来,“随便儿,你爹啊,其实也很不容易。他娘对他不怎么好……”

随便儿:“那一定是他太淘气,不讨他娘喜欢!”

文臻:“……”

说得好像你不淘气一样。

“……随便儿,虽然你爹一定很喜欢你,但是建议你还是不要这么刺激他脆弱的小心脏了……你爹的爹呢,看似对他很宠爱,可我觉得吧,也就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

“嗯……好比玉城郡守家的庶子,你也见过,郡守夫人每次都带着那个孩子,十分娇惯,你很不喜欢那个孩子是不是?”

“是啊,一点规矩都没有,什么都抢,什么都敢要,还拽妞妞的裙子!”

“你爷爷差不多也就这样啦,不过你爹呢,还算好的,没给惯成败家子,就是被孝道亲情给绑架着,不得不顶在前面了,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他聪明,什么都玩得转。以后呢,万一你运气不好,遇见你爷爷,你就去学郡守家的庶子,那孩子什么样儿,你就什么样儿,明白了吗?”

“拽丫鬟姐姐的裙子吗?!”

“随便儿,为何我觉得你语气如此雀跃?”

“娘,你想多了哎……娘,这我要遇见我奶奶呢?她都不喜欢我爹了,应该更不喜欢我吧?”

“那可不一定,你奶奶啊,也是一朵人间奇葩啊……若运气好,见到你奶奶,那就展现你最真实的一面吧,越真实越好。她那人,最厌虚伪了。说回你爹,你爹总体也是个可怜人,你别怪你爹从不露面,他倒霉,从小就给人害了,身上有病,这是去治病了,等治好了就回来了……”文臻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摸出个东西来,“给。”

随便儿接了,却是一块似玉非玉的半圆状物,通体洁白,微微闪着莹光,中间镂空雕花,透过雕花,可以看见里头是一颗硕大的珍珠,珍珠看似白色,在不同光线角度下却呈现七色光彩,微微晃一晃,珍珠便在镂空小室内琳琅作响,十分动听。

而那镂空雕刻,一面是福字雕花,一面是寿字雕花。显然是极好的寓意。设计用料都精巧别致华贵且不说,刀工也是顶尖。放在市面上可称绝品。文臻凝视着这玦,眼神柔和,这东西是随便儿满月之后,忽然出现在她书房的。显然是第二批前来保护的暗卫送来的,是燕绥给孩子的礼物。

以燕绥的性子,才不会喜欢雕福寿这种俗气巴拉的字,但他还是雕了,正如他也不会下跪一般,只有为了她和孩子,这个人,才会一次次破他的例吧。

谁说斯人无情?无情之人最深情。

“这是鱼骨玦。用的是普甘那边深海的一种奇特珍贵大鱼的头骨磨制,传说那鱼的骨头可以解毒治病益寿延年,且材质坚硬如玉万年不腐。里头的珍珠是普甘深海明珠,捕捞到这么一颗也是多年难遇。很好看是吧?玦是半圆,这是信物,想必你爹那里有另外半块,以后你们父子相遇……”

“别想我掏出这半块!”

第四百一十八章 赴京

文臻:“……”

我可真是日了狗了。

“请问小爷,你这是为啥?”

随便儿哼唧一声,不说话了,从她肚子上一个翻身,屁股对着她,转眼呼声震天。

这是不想回答了。

文臻瞪着他的肥屁股,想了半天,才有点震骇地想,这兔崽子不会是心怀怨恨,觉得就这样拿出玉玦相认显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觉得凭什么这爹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凭什么他就不能考察他爹?这是想把认爹的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不,能,吧?

这点子大豆丁,至于思维这么复杂吗?

文臻差点把随便儿的屁股瞪出花来,也没想明白这个表面上一向笑嘻嘻好说话的孩子这回犯了哪根倔筋,最终叹口气想着燕绥你自求多福,翻个身睡了。

那边,随便儿把鱼骨玦往枕头下塞,想了想,又从枕头下掏出来,塞进了怀中。

文臻睡了一会儿,闭着眼睛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只肥肥的小脚丫,她迷迷糊糊地非常熟练地把那小肥蹄子往被窝里一塞,继续睡觉。

小孩子火气大,动不动一身汗,总喜欢掀被子,伸手脚,文臻一开始带他睡的时候,身体差,睡得沉,好几次半夜忽然睁眼,就看见这小兔崽子赤条条挺着肚子四仰八叉,被子早到了地下,第二天便又开始打喷嚏。

如是几次,文臻学了乖,哪怕好梦正酣呢,也能忽然伸出手,准确地摸到儿子的被子还在不在。

过了一阵,睡得打小呼的文臻再次闪电般伸手,再次精准地把肥肥的小脚丫给塞回被窝。

又过了一会,一只肥肥的小脚丫,颤巍巍地探出了被窝,脚趾头在寒冷的空气中动了动,又动了动,比了个V。

文臻的魔爪立刻心有灵犀般飙至,脚丫子立即飞快地缩了回去,随便儿睁开一只眼睛,掀起眉毛,斜眼瞧了瞧他娘,满意地把脑袋缩回被窝里,睡觉。

这回终于安静了。

母子二人睡到半夜,文臻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听见了杂沓沉重的脚步声。

她的刺史府,经过这几年,已经固若金汤。她的湖州,经过这几年,也同样井井有条,不说夜不闭户,也是秩序井然,绝不会夜间有人奔驰喧哗,闯入她府邸。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出大事了!

猛然坐起,一伸手便拉动了床上垂下的一根看似不起眼的带子。

然后把随便儿往床里一推,吱嘎一声,床里的架子打开,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正好可以容一个人侧身进入。

随便儿睁开眼睛,他已经醒了,伸手抱住了文臻手臂,文臻俯身在他耳边道:“从这里下去,一路上灯会点亮,每亮一盏灯,你就在灯下拿一样东西,每亮一盏灯,你就向右拐,一直走到没有灯的地方,会有人在那里等着你,跟着他走便行。”

随便儿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娘,出大事了是吗?你会来找我的吗?”

“湖州是我的。只要我在湖州,就出不了大事。如果我不在湖州,你就离开湖州。”文臻抱了抱他,“放心,娘不会出事,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没事了,我就接你回来。现在,去吧。”

她伸手要推,随便儿却已经放开了她,自己往那缝隙里一滚,随即那缝隙就关上了。

文臻怔了怔,笑了一声,心想孩子这样,自己倒放心多了。

然后她穿衣起床,特地穿上官服,从头到脚,整束齐整。

刚刚穿好,房门就被人急促敲响,她打开门,就看见满庭的风夹杂着一片白闯入眼帘。

第一眼以为是下雪了,正想着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再一看那不是雪,是满庭缟素。

她一直微跳的心忽然便不会动了。

院子里站满了人,黑甲之上,都罩着白麻衣,头上的红缨已经换成白缨,当先是一个礼部的官员,也是一身的白麻衣,想必连日赶路,白衣已经成了灰衣,手里举着一柄白麻旗,上头一个斗大的“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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