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786)

文臻向他展开甜蜜微笑。

燕绝一看这笑容就觉得堵心,立即偏头。

“殿下,留下州军保护您,这个自然无妨。但是刺史大人唆使暴民……下官前来此处,并未看见暴民,也未看见刺史大人有何行为不妥,甚至双方相安无事。那……殿下有何证据?”

“本王的伤痕就是证据!”

文臻:“殿下,下官还真不知道,您的伤痕会说话,会告诉所有人,这是刺史唆使人干的呢。”

“文臻你少耍嘴皮子,本王就知道毛万仞会袒护你……本王好端端岂会伤了?本王好端端岂会诬赖这些贱民?这些贱民如果不是有你撑腰,岂敢对本王下手?怎么,这么明显的道理,你们也要装傻么?”

毛万仞依旧弯腰:“殿下……”

“闭嘴!”燕绝咆哮,“毛万仞你再拖延,本王便将你视为文臻同伙!莫要以为湖州尽在你文党之手。本王之前已经飞鸽传书,也有令亲卫秘密出城,将此间事尽数禀报朝廷,你们今日违了王令,翌日便等着大军围城,收编州军,剿了整个湖州!”

场间一片静默。

定王就是个火药弹,只要他还顶着代天巡狩的名头呆在湖州,不管他做了多少混账事,下了多少倒行逆施的命令,但那是皇帝才有权发话的后话。最起码现在湖州,谁也无权处置他,也无法违抗他,甚至他少了一根汗毛都是湖州的责任。

只因为他是皇族,代天巡狩,是皇帝的象征,代表着皇家至高无上的尊严。违抗皇权,不管多么充分的理由,在皇帝心中,都难免划下深切的裂痕。

在这般煌煌天威之前,一切的冤屈苦痛都不值一提。

和百姓的愤怒比起来,文臻依旧平静。

因为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敢激起民变,自然做好了承担民变后果的准备。

她对毛万仞使了个眼色。

毛万仞会意,立即道:“末将遵令!”随即带人上前。

燕绝不为人察觉松一口气,微露得色。

文臻忽然道:“本官何罪之有?”

燕绝:“唆使百姓暴动殴打皇子!”

文臻:“好像没证据。父老们,我唆使你们了?”

百姓:“没有!”

百姓:“刺史大人,我们愿意为您告御状申冤!没有,就是没有!”

燕绝:“……他娘的,为政有失天和,致老天降罪,三月不雨!”

文臻:“好像还是没证据。哪里不和了?”

百姓:“我们要上京告御状,定王殿下行事暴戾有失天和,致老天降罪,三月不雨!且强令在草木茂盛处烧旱魃,导致山火,毁坏湖州百姓祖坟,烧伤无数百姓!”

燕绝:“……去逑!逼迫丰宝仓监离奇自杀,失责导致丰宝仓失火,储备军粮损失贻尽,这个你总没话说了吧!”

百姓:“……”

小声嘀咕:“……说不定贼喊捉贼……”

但这话不敢说,毕竟这个没证据。

“哦,这个啊。”文臻不急不忙,从腰间袋子里抽出一封朝廷文书,“今天刚到的,还没给定王殿下批阅,正好,您现在一并瞧瞧吧。”

燕绝目光一凝,那文书大红封面,朝廷只有升迁和嘉奖两令会是大红封面,但这个时候,不可能给文臻升迁,但……嘉奖更不可能啊!

文臻面对着他,把那文书展开,燕绝上前几步,看了几眼,不相信,揉揉眼睛,再看,半晌,脱口惊呼:“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骗了朝廷!”

第四百零六章 燕绥的艳遇?

此时靠得近的百姓也有看见那文书的部分内容,一时哗然。

什么?丰宝仓有地下粮仓?

原刺史和人勾结将粮食转入地下粮仓后转移,文大人发现后以开饭庄为掩护,日以继夜抢出了一部分粮食!

丰宝仓没有烧绝,且发现了更为完整和先进的地下粮仓,日后粮食可以地下储存,湖州百姓不用再承担重新建造粮仓的徭役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丰宝仓保留了一部分粮食,是不是今年的重税也可以稍稍减少一点?!

极度绝望之下,这一封大红文书简直就想一扇打开的天门,众人眼底光芒闪耀,灼灼看着文臻,等着仙光普降。

“殿下,丰宝仓尚有余粮,粮仓也未受损,原有地上粮仓因为曾被人做了手脚,本就不能再用。陛下说了,因为粮仓的手脚以及被转移走的粮食,都是在下官履职湖州之前发生的,而下官抵达湖州之后,于百忙之中立即发现了丰宝仓的问题并及时抢回了部分军粮,不但无过,还有功勋,着令殿下主持对下官的嘉奖事宜……”

文臻还没说完,燕绝的鼻子已经气歪了。

什么乱七八糟!

“让本王嘉奖你,做梦!”他咆哮一声,“什么地下粮仓,什么抢出粮食?都什么胡说八道!本王怎么不知道!那么多粮食,光天化日怎么抢!抢了又能放哪里!满嘴胡言!本王可是亲自送证人上京的!那个叫什么的,徐城还是什么的!明明亲眼看见丰宝监自杀控诉你的……”

他话音未落,毛万仞带来的人忽然让开,从中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先对他一躬,道:“殿下,下官不叫徐城,叫陈城,下官确实曾对您指控刺史大人逼杀仓监,引得丰宝仓火起,也确实得您王令上京控告刺史大人,甚至还在路上遇见了仓部郎中一起同行,如今下官紧赶慢赶,又刚从天京赶回来了。”

燕绝喜道:“好极,那文臻方才那文书一定是伪造的,你可是带来了父皇对文臻的发落旨意,快快宣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城一个转身,对着文臻一躬,满怀歉意地道:“刺史大人,之前下官未知详细缘由,贸然指控,实在鲁莽无知。如今下官已知错了,还请大人见谅。”

燕绝:“……”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文臻这边的人一眼都不对他看,百姓们拼命对他看,可无论对他看还是不对他看,此刻对他都像一顿鞭子般唰唰唰抽下来。

“好说。”文臻笑道,“想来你几位同僚都已经安然抵京了。”她上下看这位官员一眼,心想之前得到毛万仞暗示,知道朝中派人来了,嘉奖令已下,还派人来,想必还有别的话要说,便笑眯眯问,“你又重回湖州,是否还有事务在身?”

陈城便道:“大人明见。陛下正是还有旨意要给定王殿下,本是要令传旨公公来的。下官自觉对不住大人,想要当面致歉,且湖州地下粮仓未曾亲眼得见,也想观摩一番,便自动请缨了……”他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看了一眼,这封是关于丰宝仓失火丰宝监自尽和仓部主事被烧死事件的处理,朝廷的意思,奖罚当分明,此事湖州刺史已经递上有人故意纵火的证据,和丰宝监和人勾连的证据,但终究有失察之责,嘉奖归嘉奖,此事却是罚了半年俸禄,但是陈城此刻却不愿意在定王面前提起此事,便将这文书收回袖子,另抽出一封,道:“好叫大人得知,您之前上呈给朝廷的奏折,关于湖州今年赋税总额核定数……”

他这么一说,百姓们顿时目光灼灼,竖起耳朵。

文臻接过,看了一眼,笑了一笑,道:“本官的折子,朝廷准了。”扬声报了一个数。

众人听着,一时有些呆滞,片刻之后,欢声雷动。

当即就有不少百姓,不顾地面肮脏焦灰,跪倒砰砰给文臻磕头,一人跪百人跪,瞬间黑压压跪了一片,那头落地有声,实心实意。

不能不磕,原本已经被定王殿下那四倍赋税打入绝望的地狱,如今听到大人说已经提前报请朝廷核准减免,最后的定额竟然比往年还少了半成!

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如果不是知道文臻行事可靠,百姓们几乎不敢相信,无数人一边磕头一边念着万家生佛,热泪和焦灰混在一起,再抬起头来时满脸黑色的沟渠,却依旧是笑着的。

文臻赶紧将最前面的老者们一一搀起,她心中有淡淡的歉意和愧意,湖州的赋税本可以更低的,却因为燕绝和她的宿仇做对,以及她自身的恩怨太过复杂,终究没能达到她的理想数字,某种程度上湖州百姓是受她的牵累,她也没少利用百姓来挤兑燕绝,让自己脱身,细细想来,百姓真是最易满足和最宽容的人群啊。

当然,还是要感谢定王殿下,无限度地降低了人们的期待值,提高了心理承受阈值,才使得最后并不低的赋税额,依旧获得了民众的无限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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