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749)

她好歹也是湖州第一人呢。

可笑毛万仞还躲躲藏藏,和她自我介绍毛刚,以为她不知道毛刚是他没发达时候的名字呢?

“之仪,你想必很爱戴你父亲,必不愿意见他镣铐加身,官途尽毁吧?”

“刺史大人什么意思?就因为我父亲隐瞒身份,您就要弹劾构陷我父亲吗?我父爱兵如子,解衣推食,向来得州军上下敬重,您又想弹劾他什么!”

“哦,得州军敬重,就想把州军据为己有吗?你父对着我这个刺史,绝口不提军权移交,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心虚,知道移交之后,自己就没有好下场吗?”

“刺史大人,您想多了!州军的事……我也不大懂,但是想来不会有不肯移交的事!之前……之前前任吴刺史在的时候,也说过文武分家,军务一事他不插手,我父亲不过代管而已。文大人来了之后我也问过父亲,父亲说过您是女子,如今又刚刚到任,千头万绪,尚未安定,等到您这边腾出手来,自会和您商量一个章程,您还是莫要误会了。”

文臻注视着少年因为激动微微涨红的脸颊,眯眼一笑:“既然你对你父亲如此信任,那么,我们今晚打一个赌如何?”

“什么?”

“你今晚随我去一个地方,看一样东西。看完后,我们再说这个赌约。”

“如果……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就真要准备弹劾你父了。至于弹劾理由,不需要你操心,总会有的。”

毛之仪瞪大眼睛看着笑眯眯拢着袖子的文臻,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惊,一个接一个地打寒战。

但之前他在州学广场上呆过,在挑春节的草地上站过,他知道这位总甜蜜笑着的女刺史大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半晌他将大氅的系带系紧,并打发走了来送姜汤的长喜,说自己要睡了,吹熄了灯火。

又过了一会儿,他院子里看守严密的护卫东倒西歪了一院子,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出了庄子。

……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

外头的风和雨立时狂扑而入,将烛火扑熄。

与此同时,外头那些灯火也齐齐熄灭,四面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桌旁的女子惊惶地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冲进来的人扑倒,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响,夹杂着惊呼被死死压在咽喉里的挣扎之声。

随即又有裂帛之声,在这狂雨鞭打天地之声中却并不清晰。

毛万仞又如幽灵一般浮现在长廊尾端的黑暗中,听着那一点暧昧又凶猛的动静,眼底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张大人果然很忠诚。

试探他的心意,对文大人忠心耿耿而又光明磊落,无处着手。

派女人去,也没成功。

但这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本就没指望成功,所以那热汤里下了药,那药一开始让人有肠穿肚烂之痛,像是毒药。只需要泼到脸上,口唇沾到一点就够了。

刺史大人精通毒药,张大人自然要去求她解毒。

然而这药其实是虎狼之药。

等到张大人一番狂奔,药力发散,肠穿肚烂就会变成烈火焚身,那时候张大人闯入刺史大人房中……听说刺史大人武功也不错,出手也狠毒。

刺史大人那种性子,住在不熟悉的人家中,内心防备定然很重,那么,当她遇见半夜闯门的色中饿鬼,就算不会一掌毙之,下手也绝不会轻。

如果刺史大人中了招……那自然更妙。张钺那个人,醒过来以后一定会以死谢罪的。

无论是刺史大人打残打死了长史大人,还是长史大人真的轻薄了刺史大人后自杀,那都是一场好戏啊。

总之,只要她焦头烂额,没心思来理会州军的事便行。

身后忽然无声无息浮现一条影子,毛万仞转身,微微躬身。

身后那人轻轻道:“你给张钺下了什么手脚?”

“一点助兴药而已。”

“对她?”

“公子不赞同?”

身后那人皱眉,叹息:“你太小瞧她了。”

毛万仞不以为然地道:“她的房中,我提前三天用了从大荒寻来的沉眠香,熏透了所有的被褥衣物,只要迈入房中,呆了一时半刻,那一定会中招,那不是迷药,也不是毒药,刺史大人真能避过?”

他指了指屋中,“他们一直盯着,刺史大人进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出来过。”

他身后那条白影,衣袂在风中轻飏,目光落在廊角,那里是一颗琉璃珠子,正有些仓皇地滚来滚去。

他目光一凝。

……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晌贪欢

几匹马在风雨中狂驰而去。

毛之仪和寒鸦共乘一骑,披着厚厚的斗笠蓑衣,暴雨天气,无论对于毛万仞和文臻来说,都乐见其成,毕竟,都能遮掩太多的声音和痕迹。

毛之仪的院子看守毕竟不会太严密,潜出他的院子,翻出后墙,外头有文臻早已准备好的马匹接应。

文臻苏训毛之仪寒鸦一路狂奔,毛之仪在风雨中大喊:“你们是要去大营吗!”

他认出这是去大营的方向,迎蓝山庄本就离大营很近。

文臻不答,眼前地势渐高,上了一座小山坡。

几人驻马在山坡上,下方便是州军军营,从上方看下去,黑压压一大片营地,隐约可见巡逻兵丁手中摇晃的灯火。

此时雨势略小,文臻对毛之仪道:“你会数数吗?数数底下的营帐有多少。”

毛之仪诧异地道:“这怎么数得清……三万人呢。按说还有辎重斥候方士炊家养马等等……”他一边咕哝着一边还是老老实实数了起来,好在军队营帐都有规矩,向来横平竖直,方正严整,“……横列十三,纵列十五……”他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数不清吗?”文臻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里听来既甜又清。

毛之仪有点茫然地看着她。他先天体弱,因此很少来军营,偶尔来一次,见到队列森严,兵强马壮,人来人往,第一感觉就是人多,但是很少见到全军操练,因此对于三万军马到底该有多少人,完全没有概念。

然而此刻山坡下望,直观地数军营,才数出来,营房数目不对。

“东堂为了奉行刻苦锤炼之意,无论是行军还是驻军,都实行营帐驻扎,一帐十人,这是定例。数数有多少营帐,就知道有多少士兵,就你刚才数出来的营帐数,该知道,营地顶多只有近两万士兵,而且每个营帐里到底有没有住满十个人,都很难说。”

“这不可能!照这么说,只要刺史您一来视察,就会立即露馅不是吗!我父亲会做这么蠢的事吗!”

“看见那边那个高高的塔楼没有,那是存放辎重粮草的库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也存放着很多顶备用帐篷,但是这些帐篷不是拿来给士兵替换用的,而是备着如我这等官员来视察的时候用的,到时候把帐篷支起来,把人员打散,不就凑满三万人数的帐篷了?至于人数,一万多的人数拉出来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谁又能细数?真要细数,也有很多借口可以说,训练去了,执行任务去了,等等等等……冷莺。”

隐身少女无声无息在文臻身后出现,吓了毛之仪一大跳。

“不见黄河不死心,带毛少爷去逛逛那些帐篷。”

冷莺一把拽住毛之仪,身影一闪,便带他下了山。

她的瞬移,能够短时间带人来去,就是比较耗精力,片刻之后她回来,脸色发白,毛之仪脸色却比她更白,两眼放空,一片世界观崩塌模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帐篷里,几乎没有几个是睡满的!

他不死心,求着那位姐姐带他多看了几个帐篷,险些惊醒了一个小兵,但是那一脚都踩上了那小兵的胳膊上,那人居然翻个身继续睡。

定额不满是板上钉钉了,士兵的警备应变更让人心中发冷,这还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些精神饱满令人钦佩的军人吗?

“不不不……”他嘴里现在只余了这一句。

文臻把他拎上了马,“跟我来。”

几匹马驰下了山,越过大营,往前驰了几里,毛之仪认出是大营附近的一个小镇,原本很是破落,因为依托着大营,渐渐繁荣起来,俨然有了小城的模样,营中很多军官也住在这里。

他心中燃起希望:“说不定……说不定很多人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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