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629)

她说完,蹲下身,看了看眼前的尸首,是一张普通男子的脸,身材较矮,文臻瞧了一会,目光落在这人手上,感觉到了违和感,忽然伸手去揭这人面皮。

一层薄膜揭开,里头露出的脸,让她眼神一缩。

竟然是那晚燕绥床上的两女之一,长得有点像她的那个。

这个人,她原先就发觉了她们是天授者,猜想她们可能是燕绥要来保护她的,但季怀远想要讨好燕绥,授意她们用身体献媚燕绥。

以燕绥的性子,不相干的人他只会嫌脏,这两个女子一旦做了这种事,她又气走了,燕绥不会再留对方。

那这女子为何出现在留山?还参与了谋杀她?

文臻绝不认为这是燕绥要杀她,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但……

她忽然想起先前这个女子对上她的时候,那些有点奇怪的动作,以及最后对眼前男子的出手。

她的心,猛地一跳。

男子十分警醒,立即道:“你认识?”

文臻笑笑,将面具扔回去,道:“怎么会。”

她说完,拍掉手掌上的灰,道:“走吧,明早还要比试蛊术呢。”

男子也没反对,听着四面动静渐无,想来连杀三名天授者,以及文臻最后的威胁,让对方也感到了承受不起的损失,暂时撤走了。

两人往妙银的竹楼走,男子落后文臻一步,文臻知道敌人来自寨子外,他是用身体为她挡住可能的刺杀。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镀在地面一片汤汤的银白月色中,文臻看着对方虽然受伤依旧笔直的身影,心中微微叹一口气。

便在此时,她忽然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对于想不起来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一件件回溯,文臻便从方才的出手一步步往回走,杀掉控物者……偷偷出房……杀掉控火者……杀掉隔空杀人者……老妇的死……

老妇!

文臻忽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那个老妇,她查看过,是个普通的寨民,没有任何武功的底子,甚至连蛊术的气味都没有,她唯一适合对自己下手的原因,是当时她离自己最近。

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

是不是因为最近,所以被选中?

用什么方法选中的?

脑中闪电豁喇而落。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天授者!

这个念头刚起她便已经低喊:“还有一个!”

同时一个箭步猛蹿了出去。

但是已经迟了。

身后嗖一声疾响,身后一直保护她的男子,雪练般的剑光,向她当头罩下!

寒气瞬间渗骨,这速度和力量,又这么近,文臻知道自己绝对躲不了。

但她绝不放弃,头也不回,拼命前蹿,一边低喊:“林侯!林飞白!我是文臻!”

“我是文臻!”

像雪山忽然从头顶倾倒。

然后被天神之手倾力一挽。

那似乎可以笼罩天地的寒光似乎微微一顿。

随即文臻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骨头被生生打断的声音。

砰一声,她扑倒在一丈外,后心凉飕飕的,背后衣裳已经裂开。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声。

文臻还是没回头,再翻出一丈,才喝道:“文蛋蛋,唤小弟!”

文蛋蛋骨碌碌滚了出来。

刹那间嘈嘈切切,细细碎碎,似梦呓似低语似噩梦里发出的压抑之音,群山都似乎因这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微颤,于风的乱和叶的颤中,无数细小的黑影,从寨子的各个角落游出来,爬出来,蠕动出来……

全寨的毒物和蛊虫,都在刹那被文蛋蛋催动。

文臻动了真怒。

这藏在暗中的最后一个天授者,无论他藏在这夜山中何处,她今日都要叫他来得去不得!

黑暗深处,忽然爆发一声惨叫。

文臻没有去看。

不用看了,所有毒虫被催动,那个人活不了,而刚才杀掉的那三个,也肯定留不下尸首。

倒省了她处理尸体的麻烦。

文蛋蛋大范围催动毒虫很耗它的体力,文臻轻易不愿使用它,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对文蛋蛋太过依赖。

但终究是大意了。

居然还漏了一个控人心神者,这人控制老妇刺杀她不成后,便隐在暗处,一直等到林飞白和她同时出现,杀了他其余三个同伴,放下心防之后,才悍然出手,一出手便控制住了林飞白,对她下了杀手。

她转头,看向林飞白。

早就认出他来了,但既然他要装样,她也懒得揭穿。

但刚才生死之间,再不叫破,小命不保。

一回头,她脸色就变了。

林飞白站在当地,剑落在脚下,持剑的那只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软垂着。

一看便知道,那是断了。

文臻忽然明白了。

林飞白练的剑,和他的本人风格一样,一出必定见血,一往无悔,要的就是那样的破釜沉舟的杀气和烈性,因此他剑一出,自己也收不回,那一霎为了不伤害她,他折断了自己的手臂。

那一声骨断之声,是他自己,生生砍断臂骨发出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信他

文臻怔了半晌,揉了揉脸,心底叹息一声。

那么能撩的周大小姐,怎么还没收服这头神兽呢。

看她家饕餮,都被她搞定了,明明她段数比周大小姐差远了。

果然心志坚定的人,一旦冲进牛角尖,那就死死嵌在那里,果然九头牛都拉不出来。

她扶着林飞白回到一片狼藉的竹楼,拆下被子,将妙银挪出,扶着林飞白在床边坐下,便急着去找夹板等物。

林飞白一直凝视着她,道:“别忙了,这都快天亮了,天亮后还有事,你赶紧休息一会儿,我看你气色不是太好。你今天吃得很少。”

文臻端着东西过来,一把撕掉他的面具,果然看见他额头冷汗一片,却强撑着不露半点疲弱口音。

“自己更难看就不要说别人了。”文臻给他包扎,“你怎么会来这里?师兰杰他们呢?”

“近期陛下让我去军中历练。父帅接到密报,说西番大将耶律靖南潜入东堂境内,往南一路来了,怕他心怀不轨,父帅命我一路追踪,一直追到留山附近,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的踪迹。师兰杰他们跟踪另一路,很可能是已经被耶律靖南发现,派人引到了别处了。”

“这个耶律靖南是谁?”

“西番重臣家族耶律家族的人,前阵子曾进攻南齐,据说大败而归,小命都险些丢了,因此很受了一阵冷遇,大抵不甘心,又想在东堂作妖,换取功劳做进身之阶了。”

文臻抬头,和林飞白对视,两人在一瞬间心中都想到了一个人。

西番的大将,乔装改扮,出现在大皇子的势力范围……

联想到现今的海战,和留山的诡异动向,大皇子这是想做什么?

文臻忽然道:“安王殿下拥海军守东南,有军权,又远离中枢,看上去很安分。”

林飞白:“大皇子所统带的海军虽然号称二十万,但面前有连绵三千里大山横亘,侧方就是林帅所带的边军,海军无法涉山地,父亲随时可以越徽州一线钳制他,海军再多,想从斜月海峡一路打到中原腹地,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文臻:“但如果大皇子拿下留山,以留山土著为先锋,开拓出出山道路,再勾结西番,由西番出兵牵制林擎,再借和南齐海战之机,出苍南一路挥师北上……”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有寒意泛起。

“你刚才说了,大皇子多年都很安分,为什么忽然动作频频?还有太子,近期我觉得也很是怪异,居然失心疯地要招惹我们。”

文臻对这位大皇子安王殿下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一个普通嫔御之子,那位嫔早已死去,娘家式微,一个嫔位还是在大皇子封亲王之后追封的。那位嫔在世的时候,是容妃宫中的低等嫔御,因此大皇子和容妃关系不错,大抵也是受了容妃嘱托,驻守海峡之后对季家很是照顾,麾下有不少季家一系的将领。

林飞白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听说,陛下的身子……”

话到了这里,也就明白了。文臻皱眉,忽然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这就写一封信给林帅。请他无论听见了什么消息,遇见了什么事,受了什么言语诱惑,都不可轻举妄动,不可随意调拨大军,自己也不要离开大军。也不可尽信身边人,如果一定要动,一定要等到殿下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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