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光等人是一直跟着燕绥的,前不久燕绥找到这里后,耿光等人便被撵了出来,心领神会地直奔十字坡包子店。中文等人来得更早一些,毕竟英文是消息收集和追踪的高手。
桌上摆开零食,桂花梅子芍药金桔糖渍话梅山核桃瓜子鱼皮花生九制葡萄干……满满一桌,会议成员们在紧张活泼的气氛中举行,紧张的是抢零食,活泼的是吃零食。
经过一轮各抒己见,难得一致地达成了救老板娘的决议。第二个议题发生重大分歧,主张拳头抢人的易人离被厉笑踢出门去,和他同一主张的君莫晓被中文扛出门去,两人在门口进行了一场全武行迟迟未归……
……
这边没完没了开会,那边燕绥已经扛着文臻飘出好几里,文臻也不吭声,忙着黏脸上的黑疙瘩——刚才那一颠,掉了好几个。
琉璃珠儿顺着她的辫子倒滚上来,悄悄地往燕绥衣领里钻,燕绥忽然伸手一拈,将那东西拈住,琉璃珠儿想躲没躲掉,急忙把自己团得紧紧,假装自己还是个珠子。
燕绥瞟一眼,也没理会,琉璃珠儿一步一滚地滚回文臻的辫子上,从此安静如鸡。
“放我下来!”文臻的小铁拳开始捶燕绥后背。
燕绥立即把她放了下来,倒让准备好暴雨梨花针和母老虎连环漂漂拳的文臻颇有点失望。
前面不远处便是灌县城门,两人在门前拉拉扯扯,便有士兵警惕地看过来,文臻对他龇牙一笑,士兵急忙把脸转开了。
燕绥拉着文臻走过这士兵身前时,还听见那家伙咕哝一声:“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文臻呵呵一声走了过去。辫梢上琉璃珠子滚了三滚。她取个手帕将脸罩上一半。
当晚这位士兵脸上也长出了满天星,当然这是后话了。
刚进城门,就能鲜明地感觉春天到了,墙头檐角迎春花灿亮如金,迎面走来的卖花女花篮里各色鲜花一路逶迤春日的浓香,追逐着街上看来可能买花的主顾,文臻燕绥这样公然双双对对走来,卖花女们都眼睛一亮,纷纷涌来,道:“公子公子,卖朵花给你最美……”
她们忽然看见了文臻露在手帕外的那半张脸。
顿时卡壳,忘词。
只有一个最机灵的少女,坚毅地接了下去,“……丽的姑娘吧!”
其余众人纷纷对她施以敬仰的眼神。
文臻也敬仰地看她一眼,觉得这样处变不惊睁眼瞎话的本领需要加以褒奖,燕绥还没说话,她伸手取了一朵花,笑道:“好啊。”
卖花女:“……”
一转身,文臻将花插在燕绥鬓边,凝视着他的双目,深情款款道:“鲜花赠佳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喜欢吗?”
卖花女:“……”
服气。
难怪能让鲜花甘心插在她这摊牛粪上。
燕绥面不改色,摸摸鬓边的花,还没动作,文臻的手已经温柔而坚定地按住了他的手:“亲爱的,不要不好意思,这是我对你的爱,就应该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看见。”
卖花女:“……”
这花我不卖了行吗?
退款吧退款吧。
燕绥依旧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面不改色,一反手包握住文臻的手,也深情款款地道:“我不是要取下来,世间最美的事物,理当都应由你我共享。”
他抓着文臻手指,顺手把那花一折,花朵折下来戴在文臻鬓边,花枝横着对自己发髻一插算是个木簪。
卖花女:“……”
绝。
虽然相貌天差地别,这两个的鬼性子真是天造地设。
来来来花送你们,都送你们!
看你们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燕绥顺手接过那个机灵少女手中的花篮,长指一拢,所有花便拢在掌中,也没看他怎么动作,三绕两绕,那些花便忽然编成了一个精致的花环。
月季粉色与紫红间隔开放,鹅黄和白色的蔷薇三朵拼成心形居于正中,含笑香叶招展,樱花粉白嫣红,蝴蝶兰如蝴蝶翩翩落于花尖,玉兰清雅孤高不与众芳争艳,只于一隅亭亭,而迎春花叶细小却光泽灿艳,一路灼灼地点缀。
卖花女们对于花的盘弄,也是一项基本手艺,但此刻这群卖花女中手艺最好的姑娘,也对着那花环目瞪口呆。
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巧极又风姿美极的男子,将这精巧绝伦的花环戴在那丑女头上。
众女们的眼神原本含满希冀,希冀着那花能落在自己头上,然而眼神顺着燕绥拿着花环的手,转过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圆,最后落在了文臻的发鬓上时,不禁齐齐发出一声扼腕的长叹。
恨不生而为丑女,骗得美男一花环。
文臻抬手去碰花环,众人眼神咆哮:惭愧吧!自卑吧!快跺脚!哭泣!羞愧!扔掉花环!哭泣着跑走!
文臻把花环戴端正了,掏出一只小铜镜,左照照,右照照。
众人:“……”
不,您这样看着,不怕恶心着自己么?
文臻不怕。
照满意了,巧笑嫣然问燕绥:“我美吗?”
燕绥:“无人能及。”
满街目光灼灼的少女,捧着一地玻璃心踉跄而去。
文臻满意收手。
啥哟啦啦。
吵架归吵架,冷战归冷战,可不代表老娘要把自家的菜地开了门给你们拱哟。
……
十字坡包子馆的会议还在继续。
打架的还在打架。
其余人也没有拉架或者等待的意思,最终第三个议题以一面倒的绝对优势形成了抱大腿哭求恳求的决议。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没有人有勇气和宜王殿下讨价还价。
但是怎么抱大腿哭求恳求,依旧是个问题,殿下那个人,你就是跪在他面前磕头三天,他还嫌你两条腿跪出的坑不圆。
最后众人经过无数轮辩论,在终于吃完老板娘平日藏起来限量供应的零食后,终于达成一致协议,决定先跟在后面,看看再说。当然不能说得这么消极,显得对老板娘被掳的紧急军情不那么上心,用十字坡包子店外交辞令来讲,就是大局为上,小心行事,秘密跟踪,伺机而动。
反正零食也吃完了,包子店也关门了,没事干,一群人浩浩荡荡出门看热闹……哦不,救老板娘去。
……
老板娘不需要救。
正和男票在压马路。
只是气氛不是那么祥和。
花环在气走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之后,已经被取了下来,毕竟文臻觉得戴着这个玩意儿总觉得自己成了转世的吉普赛人。
但是某人比较霸道,扔了是不许的,便挂在脖子上,顺手拿辫子上那颗琉璃珠儿做点缀,某蛋蛋只喜欢臭的东西,花香熏得它总想打喷嚏,又不敢打,珠子总是发出一阵阵神经质的抖动。
燕绥拖着她上了酒楼,点了一桌菜,聊胜于无地安慰自己先前被那一桌仰望星空折磨的胃。
文臻趴在他对面,侧脸对着他,看着底下的街道,西川城池的建筑风格和长川有些不一样,精致小巧一些,用色比较柔和,文臻想起西川那位前家主,和易勒石截然不同风格,对儿女颇为宠爱,显然是个比较细腻的男子,更不要说接任的家主还是个女子,主政者的性格也会渗透在当地风土人情的各个方面,西川百姓的富裕程度也许未必比长川强,但百姓的精神状态明显比长川要好。
但虽然总体感觉温和一些,该有的城防建设一样都不少,哪怕这灌县是西川的一个三等县,也是如此。在西川呆了一阵子,她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西川易家的五军,为“虎鹿熊猿鸟”,合五禽戏之名,虎部势力最庞大,也就是所谓的步兵,也被称为铁军。鹿是骑兵,熊是重步兵,猿是密探部门,鸟是信息部门兼斥候,其中虎猿鸟目前都在易铭掌握中,另外两部一个在易铭姑姑手中,一个在她堂哥手里,都是趁易燕然忽然死去而趁机夺在手中的,所以易铭登位后,很多精力都用在和堂哥姑姑的斗争中。
文臻现在也不想和易铭对上,只想找机会和方人和做个交易,如果有可能,趁机搞点事,为自己增加一点立身之本也好。
她侧头,对着底下街道,想着自己的计划,脸上的疙瘩被手指压着翘了起来,三根毛欲掉不掉。
燕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强迫症发作,实在忍不住,伸手给她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