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429)

她一转身,汗巾便啪地落地,但她转身得太快,汗巾落下时发生的一切,她都没看见。

她一阵乱走,心底仿佛反复被火焰烧灼再被冰水浇灌,烟气袅袅里裂出许多疼痛的缝隙,那些缝隙里无数声音在狂叫,似乎有人在唾弃,又似乎有人在撺掇,嘈嘈切切,私语不绝。

平日里压抑越久,藏得越深,爆发出来越天崩地裂。

像变了一个自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见人声,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深巷里,一个熟悉的娇小的人影。

……

唐慕之话音未落,呼地一声,她整个人已经卷到了文臻头顶。

骄傲的唐慕之,竟然选择了抢先偷袭。

一线冷光直射文臻天灵。

文臻没有抬头,双臂一交,拳头一引,那线冷光倏地一闪,擦过她的头顶,击中旁边的墙,将那砖墙击破一个大洞,寒光一闪从洞中不见。

而唐慕之并没有停留,一击失手整个人已经翻了过去,冰冷的手直扼向文臻的咽喉。

她这回选择的是没有受伤的手,怕这个缺德鬼再来一手针刺断指。

文臻的身法却像那泥鳅一般滑溜,轻轻一侧便擦那手而过,手一抬已经拈住了唐慕之的指尖,唐慕之立即抽手,结果文臻的手指像没有骨头一般反手一穿,整个手掌竟然都翻了过来,反包住了唐慕之的手,随即往唐慕之五个指缝一插,竟然和她来了个十指相扣。

唐慕之一呆,没想到文臻的武功如此黏缠诡异,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打法,但十指相扣本就是对手钳制最紧的手法,她拼命挣脱,甚至不顾自己受伤夹紧手指,不想文臻的手指像沾了黏胶一样,滑来滑去就是甩不脱,唐慕之也没疯到一刀砍了手腕的程度,还没想好怎么做,文臻已经一个侧身,整个人团团一转,砰一声,将她修长的身躯整个斜斜带着转了半个圈,狠狠地砸在满是泥泞和碎砖的墙面上!

几乎刹那,几声细微骨裂声响起,唐慕之一瞬间眼红脸青!

但她并没有痛呼,也没有再试图挣脱,反而反手一抓,将文臻的身体狠狠拉向自己,丝毫不顾文臻袖底隐隐的寒光。

与此同时,她大喝:“你来!”

四面没有动静。

不远处一棵枯树似乎颤了颤。

易秀鼎站在树上,咬紧了嘴唇。

她面前就是文臻的后背,文臻一只手被唐慕之抓紧,另一只手抓紧了唐慕之。

唐慕之的那一声大喊,望着是她的方向,她竟然已经被发现了。

一霎间无数想法从胸中滚滚而过。

像这午夜的冬风能刮透人的肌肤渗入骨髓,连心都在哆嗦。

……

第两百一十六章 痛殴唐慕之

小巷里一霎死一般的寂静。

但寂静过后,再一瞬,文臻轻轻一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连眼光都不曾偏过一分。

“唐慕之,你输得真快。”

“不!”像个不知疼痛的机器,唐慕之竟然瞬间弹跳而起,满头黑发已经被掼散,披散的发底她眼睛血红。

她不过没有适应文臻武功诡异,拳掌之间似有黏胶,挣脱不开,一时失手,战力犹在,自然要再来!

文臻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地。

“我十七岁来到东堂,至今,修习武功不过一年。”

烟尘腾腾和砖石碎裂声里,文臻的声音里第一次没有了笑意,反而显出一种瘆人的冷。

她并没有松开紧扣唐慕之的手,以这种近乎亲昵的姿势死死将她扣住,一手拉开,抬起一脚,蹬在唐慕之胸口,将她的后背,再次蹬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唐慕之没有反抗,文臻那句话出口,她浑身都僵硬了。

满身骄傲,像瞬间被巨鞭抽散。

“我在九里城拿走了你的哨子,至今摸索以哨控物不过半年。”

唐慕之浑身开始发抖。

文臻一声轻笑,“还不服气?还想打?唐慕之,你要不要脸啊?”

这比什么侮辱都让人难受,还在和巨大痛苦抗衡的唐慕之霍然抬头,唇角鲜血,眼神狞然。

“你不过仗着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无耻恶毒——”

文臻唇角一扯,放下腿,扣紧唐慕之手指的手一甩,唐慕之的身子再次呼啸而起,这一回,砸在了旁边的一株老树上,咔嚓一声那树被从中砸断,唐慕之一声惨呼,整个人撅在了半截树桩上。

她浑身颤抖,在月下惊骇回头——文臻自来笑面虎,温软无害像个甜蜜饯儿,还不爱动武爱耍心眼,是个阴死人不赔命的货色,什么时候见过她这般浑身散发戾气煞气,像个要以丈八大刀横扫十殿的阎罗?

“这一下,为燕绥。”文臻一脚踩在她背上,“因为你的变态和疯狂,燕绥本可以平安无事。结果堕了崖,受了那许多罪。他当时身上扎满了手指长的荆棘,我一根根拔的时候,每拔一根,我就想,谁害他受这些伤的,我都要一笔笔给算回来,一根荆棘,算一次。”

她每说一个字,指尖便弹出一根金针,那些针专冲着人体痛感最剧烈,皮肤最细腻柔软的地方去,腋下,大腿小臂内侧,指尖,受伤的地方。

第一根针下去的时候,唐慕之禁不住惨叫,随即便似乎被激出了火气,咬着牙,一颤一颤地坚持不吭声,她侧过的脸苍白如纸,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底流露出几分悔意。

文臻倒有点意外,心想她对燕绥还真有几分情意。

但从今天开始,她要这女人不敢再伤燕绥。

她微微侧过头,指尖一根金针,在唐慕之眼前微微颤动,离她的眼皮只有分毫距离。

“燕绥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而你,出身唐家的大家小姐,自以为尊贵得像个公主,在这事儿上却贱得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君若无心我便休你懂不懂?他不爱你你想咋地?抢他,掳他,伤害他,乃至杀他?你这叫爱?你这叫自私恶毒占有欲。燕绥不爱你多有眼光啊,你这样的女人,这辈子真正爱的只有自己?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唐慕之大叫,就好像没看见眼皮前的那根针,“你没资格这样说我!我不是这样的!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他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小时候就在一起,你才遇见他几天!”

文臻失笑。

“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排队买烧饼油条,还分什么早晚?”她把金针在唐慕之眼皮上擦了擦,擦得她浑身一激灵,才收了回去,笑道:“你看,我和你根本上确实不同。这根针我不会戳下去。而你呢?燕绥和你说过吧,做人当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凭什么要别人俯下身去看一个垃圾?”

“你才——”唐慕之一声骂还没出口,文臻手中排成一排的金针一收,收了之后还顿了顿。唐慕之精神一振便要反击,不想文臻一手成拳,虚虚顶在她后颈,她这么一动,正撞上文臻的拳头,呼地一声,唐慕之的身子如同被吸起一般,向后倒翻半圈,啪地一下砸入刚才被她砸破的墙洞中,文臻身影一闪,穿墙而入,膝盖一跪,咔嚓一声,压在了唐慕之的肋骨上。

轻微的碎裂声里,唐慕之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一下,是你自找。我本没打算太虐你,毕竟我和你,一直互相下手,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文臻淡淡道,“记住了,我不爱杀人,也不爱打人,更不爱害人。但是人若杀我打我害我,我也一定叫她以后想干这些破事的时候,得多掂量掂量。哦,我忘了,你没有以后了。所以我得更加抓紧时间,让你死前多感受一下,那种被人欺凌的痛苦。下辈子记得活得像个人一点,不要这么既暴戾又卑微,真对不起你的姓氏。”

唐慕之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的烂泥,喘息地道:“是我太心急,太轻敌,也不知道你也会了驭兽,算我命运不济……我也不求你早点杀我,你爱怎么便怎么……老天无眼,给你这种小人暂时得志,但你以为真能长久?别急,都别急,这一局里,谁都不会是赢家,哈哈哈谁都不会是赢家……”

她忽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得唇角不断溅出血沫,她将一口唾沫吐在文臻腿上,眼底全是轻蔑,“听过一句话没?玩弄阴谋者,必将死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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