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噗地一笑,这一笑不知道触到了燕绥的哪片逆鳞,他将文臻一拉。大步越过前庭和二进之间的院门,那沉重的木门在两人身后轰然阖起,随即咔哒一声,门上自动降下一根手臂粗的门栓,将门给闩上了。
文臻忍不住叹气,“殿下啊,你把人关在自己家里,你就不怕他把你院子糟蹋了吗?”
“这院子里一草一木,都有讲究,以唐羡之的审慎性子,就算没人看守,他也不会轻易动手,他必然会慢慢逐一研究……”燕绥恶意地笑了笑,“等着累死吧。”
文臻想了想,唐羡之还真是那样的,他谨慎到,看见妹妹被困都留在原地,唐慕之现在还困在树里挣扎吧?
燕绥拉着她一路前行,灯光如星光在黄昏与夜的交替之时渐次亮起,一路似要延伸进藏蓝丝绒般的夜空里,文臻迎着那光走去,心中有种奇异的感受,仿佛便要和燕绥这般一直走,向上走,走入云端,走入没有倾轧争夺阴谋和刺杀的清净天空里去。
这里谢绝了烟火气,留下了人间梯,这里有个人讲究横平竖直天地经纬,心思诡谲又空明。
燕绥也在看她,她娇小,裹了他的大氅整个人好像都要被淹没,高领外的乌发不是很长,却丝绸般滑亮,和那重锦明缎的大氅衣料幽光相应,大氅太长,有点拖地,她微微垂手拎着,姿态便显得优美,露出的手背雪白。
像一朵黑色的柔软的云。
文臻感觉到似乎燕绥在注视她,转过头时却只看见依旧一脸平静的燕绥,这里已经是第三进,一进院子就看见分外规整的屋舍,一眼看过去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文臻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又看看四面的高墙,那些飞檐斗拱间一团一团的都是些什么?
身后燕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是我另外一组的护卫。一般不出现在人前。只负责我在家和我出远门时的安全。”
文臻哦了一声,不想探究皇子的秘密,更不想问清楚,那些黑影的身高尺寸为什么那么小,是孩子还是侏儒?
对面,正房的门开着,灯光已经亮起,还可以看见桌上点心菜色热气腾腾,几个人围着桌在忙碌着什么,文臻原以为是在布菜,结果走到近前一看,呵呵,一个在用尺子核对距离尺寸,一个在不断调整碟子摆放的方式,还有一个拿着剪子仔细地看菜色点心的整齐度,有比较突出不齐整的就一剪子修一修。
看燕绥进来,几人便无声躬一躬,拿着尺子剪刀秤之类的充满违和的工具,贤惠媳妇一般地轻轻走了出去。
燕绥看也不看那些菜色,文臻倒也不饿,她现在急需去整理一下内务,便看着燕绥。
燕绥看着她。
文臻看看内室,又看看燕绥。
燕绥又看看她。
……
“我说殿下……”文臻眨眼睛,“折腾了半夜,你不打算睡了吗?”
“睡啊。”燕绥拍拍手,刚才的人又流水般进来,把没人动过的食物再整齐地撤下去,又有人端了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搬进了内里的浴间。
“哎呀我正想洗个澡,殿下殿下你咋这么贴心呢?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又帅又温柔又体贴的人呢?看见你这样的人真是让我喜欢得合不拢腿……嘴哟。”文臻见水心喜,也不想和燕绥客气,她怕一客气说不定这货就能自己去洗澡然后叫她洗剩下的水,赶紧自己冲进了浴室,还不忘和燕绥商量,“殿下,借套衣服行不?你没穿过的新的,或者有女子衣服那是更好啦。”
“你确定有女子衣服更好?”燕绥斜她一眼,摆摆手示意她先去洗。看她回身,才瞄一眼她的腿,手指支着下巴想了想,笑了笑。
德高望重正好进门,一眼看见他家殿下这个荡漾的笑,惊得险些没夹紧双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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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他是在撩我吗?!
文臻折腾了一天一身狼狈,却也不敢在人家屋子里大大咧咧洗澡,也就将就擦洗一下,关键是大姨妈来了,还汹涌得不对劲,文臻仔细想了一下,确定自己自从穿越至今,大姨妈没来过,她原本的日子很准,所以第一反应是提前,仔细想想却是推迟了很多天。
因为一直没来,诸事忙碌,也就没想起为这事做个准备,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女人都用些什么,偏巧今天这事,君莫晓和闻近檀都不在身边,文臻犯了难,磨磨蹭蹭想了半天,看见浴房里备了一些柔软的布巾,只得偷偷拿来用上。
浴房也分里外隔间,用帘子隔着,忽闻铃响,一个篮子从屋顶降下,里头是些全新的衣物,文臻翻了翻,不光颜色式样合适,十分齐全,甚至里头还有一个缝制精美的骑马布,也就是所谓的月经带,里头是装好的雪白柔软的纸。
文臻抓着那骑马布,一时有些怔怔,这东西一看就十分昂贵,这个时代虽然有纸,但这么白的纸也是很难得的,绝非寻常人家用得起,不是皇宫就是王公贵族之家才行,但更重要的是,她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能给女人准备这些东西,就算思想开放女性地位大幅提高的现代,肯给女朋友买卫生巾的男人都能算绝世好男人了,燕绥这种……实在是充满了违和感,哪怕是唐羡之呢,她都觉得比燕绥合适一点。
再说这东西,都是女子闺房内自己做,秘而不宣不能见外人的,市面上更不可能买到,贸然去要那是能害人上吊的吧,燕绥是怎么搞来的?
她在这里发怔,心潮起伏,屋顶上,德高望重在哭。
特么的,三世不修,伺候宜王啊!
轻飘飘一句,给闻女官准备不方便时期的衣物,他就跑遍了半个皇城啊!
为了完成殿下的任务,他得先问清楚什么叫不方便时期,不方便时期要用什么,等明白了是什么的时候,他仰望天空,这辈子从没那么希望一颗雷赶紧劈下来过,对,劈吧,就劈他头顶,快一点,死了拉倒。
这就是个比雷还可怕的东西啊!
这种东西,市面无售,只能去人家闺阁要,一开口分分钟被打死的节奏啊!
听说男人拿了女人这种东西会倒霉……不过这世上还有比跟随宜王更倒霉的事儿吗?
他在院子里傻了半天,险些想要上吊,最后没办法只好去问他家无所不能的主子,在被他第一万次鄙薄之后,终于明白了应该怎么去弄这玩意。
他拿了殿下令牌去了七公主那里,七公主年纪还小,但也有十来岁了,她的嬷嬷会为她准备好这些东西,他私下直接和嬷嬷要,公主毕竟尚未用这些东西,懵懵懂懂,总要好一些。
无耻的殿下,一开始竟然还建议他去找太子妃要,小叔子和嫂子要骑马布?这是要逼太子妃悬梁吗?
他故意的吧?
……德高望重坐在屋顶,悲愤地望着月亮,屋瓦的缝隙里隐约可见文臻久久怔立,德高望重的心情更悲愤了。
感动了。
这就感动了!
要不要脸啊,殿下!
……
半刻钟后,文臻神清气爽地出了浴房。
外间的门已经关上,地上隐隐有些水迹,长廊下的灯光变暗,一派万籁俱寂可以就寝景象。
小腹的疼痛感觉已经好多了,身体却还是很疲倦,文臻此刻只想赶紧扑到床上,和被子来个亲密贴面。
她也这么做了。
脱掉外衣,只穿中衣,张开双臂,飞翔着扑向被窝。
“我——来——也!”
“砰。”
下一秒她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硬得她鼻子剧痛,脑子一嗡。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可等她捂着鼻子爬起身,低头一看,她觉得这回才是真正要流鼻血了。
燕绥在床上。
直挺挺的,盖着横平竖直的被子,和床板保持一条平行线,以至于她完全无法根据身体的起伏来判断床上是不是有了人。
特么的睡觉也要对称整齐吗!
既然这么对称整齐那为什么穿成这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