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中哪里就会有真正的父子之情?有的都是阿谀奉承和奸诈暗算。
可是,在目睹了舅舅为救表哥一次次的妥协退让之后,沐之秋开始相信,便是皇家,也是有感情的,舅舅对表哥的舔犊之情天地可表,表哥对舅舅的儒慕之思日月可鉴,让她既羡慕又渴望。
但今日,她却亲手毁掉了这份珍贵的皇室父子情,这叫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抱住褚天凌的脑袋,沐之秋哽咽道:“表哥,对不起,对不起!是秋儿来晚了……”
“秋儿来得不晚!”倏地抬起头,褚天凌一字一顿道:“秋儿可有信心助表哥力挽狂澜,为父皇报仇?”
“好!秋儿助你!”
为防止褚云鹏体内的寄生虫繁殖太快破体而出,虽是一月,但褚天凌还是在养心殿内堆置了大批量的冰块,并将褚云鹏的尸体安放在冰棺之中。
养心殿寝殿被封,不得太子令,任何人都不准跨入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养心殿正殿内,褚天凌面如寒霜地坐在主位上,身上隐隐带着股褚云鹏特有的犀利,仿佛这一刻,他已经彻底化身为褚云鹏。
沐之秋、李丞相、赛广等人依次而坐,目光皆投向主座上的下一任国君,内心又难过又骄傲,还有说不出来的期盼。
“太子殿下?”李丞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除了浑浊的眼睛里透出股刚毅,身上再也不见平时的刁钻,“皇上暴毙,是否秘不发丧?”
“无需!”抬手一挥,褚天凌道:“明日早朝,本宫亲自监国,并向全国发丧!”
“啊?”赛广等人大惊:“太子殿下三思,如今凉城和黑土城尚在敌手,朝中人心惶惶,此时发丧,对局势大大不利啊!”
第576章 运筹帷幄
“不利么?呵呵!”褚天凌冷笑:“倭人要的就是这份不利,既如此,本宫成全他们便是!”
目光一凛,沐之秋的手不由地握紧了。
马青山思忖片刻道:“可是,局势一旦动荡,倭人必会趁虚而入,倘若他们围困皇都如何?”
“那就全部放进来吧!”褚天凌面色如常,只是一双眸子冷得能结冰:“来了,便不要再走了!”
沐之秋暗自赞叹,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便是那份气度与胆识,不知不觉就征服了她的心。
舅舅褚云鹏是个强悍好战之人,沐之秋一直觉得舅舅没有萧逸善良感性,但舅舅的张狂与野心却更甚萧逸。然,表哥褚天凌虽有勇有谋,王者气度尽显,可身上却总缺少一份狂傲,显得阴柔有余霸气不足。
褚天凌这样的人,当个守城的皇帝再合适不过了,兴许还能将褚国建设得不现今更加繁荣昌盛。但若想像舅舅那般不断扩张领土,实现一统四海八荒的野心,褚天凌估计做不到。性格决定命运,性格也决定人的选择。归根结底,沐之秋还是认为褚天凌更像萧震天的儿子,工于心计却爱好和平,而萧逸,才是舅舅褚云鹏那样的盖世枭雄。
以前,沐之秋始终给褚天凌定义为温室里的花朵,始终认为褚天凌身上的阴柔乃是缺少历练所致。此番遭遇,显然让褚天凌完全褪去了青涩,变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帝王。便是褚天凌现在生出野心,今后想要与萧逸抗衡天下,也未必没有可能。
对于生在皇家的子孙来说,这应该是好事,但是,作为一个不喜欢杀人,崇尚和平安宁的人来说,沐之秋又觉得非常遗憾。
尤其是作为萧逸的妻子,她甚至更希望褚天凌永远沉迷于温柔乡中,永远都像以前那样明珠蒙尘,碌碌无为下去才好。
第二日,太子褚天凌将褚云鹏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由他暂行监国,代行国君之职。
顷刻间,举国上下陷入悲拗哀悼声中。满朝文武在午门外身披重孝长跪不起,声称严惩凶手。
李丞相手持沐之秋遗失在褚云鹏龙床下的药丸独立承担罪责,血溅当场撞柱而亡。褚云鹏暴毙的真相被李丞相这般一搅合,倒掩饰住不少,便是有大臣怀疑,却感念皇上的余威与李丞相的恩德将满腔疑惑压在心底。一场谋杀便轰轰烈烈地隐没在动荡之中。
褚天凌以李丞相乃三朝元老忠心耿耿,以保晚节死而后已为由,下旨将他与褚云鹏合葬,生生世世在褚云鹏御前忏悔赎罪,并不追究其九族连坐之责。
不少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陈书上表,恳请太子下达全国备战令,痛击倭人的入侵以慰皇上在天之灵。然,太子褚天凌却以伤心过度为由罢朝不问任何国事,只在后宫为皇上操持盛大的葬礼。
褚天凌如此放纵凶手又不作为,令文武百官痛心疾首心怀不满,一时间江山不稳社稷动荡,人人怨声载道,仿佛一夕之间,褚国这个称霸四海八荒数百年的大帝国便有了灭亡之势。
一月十五深夜,一干人等聚在养心殿,面色皆异常凝重。
看一眼面若凝霜的褚天凌,沐之秋问:“表哥?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褚天凌淡然道:“凉城乃是我褚国最大的粮草供应后方,不能毁。黑土城又是石油基地,潜水艇的动力能源皆要靠它,也不能弃之。所以,我们要硬夺。”
点点头,沐之秋道:“表哥说得是,凉城和黑土城虽不是军事要塞,却是褚国最大的物资储备基地,倭人这一招又准又狠。然,硬夺并不是好办法。”
赛广和王德脱口问道:“靖王妃可有更好的办法?”
沐之秋拍拍手掌,养心殿内倏地多出一个人来,却不言语,只是单膝着地冲沐之秋行了一礼,双手捧上一物,便又如闪电般迅速遁去。
赛广不由赞道:“靖王妃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便是我都没看清沐雷的身形,想必夜袭兄弟的轻功也更加出神入化了吧?”
沐之秋和褚天凌同时扭头去看夜袭,夜袭却只冲沐之秋点点头,对褚天凌理也不理。
褚天凌颇为自嘲道:“当日夜袭等人来凉城找我时,我也险些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形,想来夜袭眼下的轻功已在我之上了,秋儿训练的法子果真不容小觑。”
褚天凌既有玉蝴蝶之称,轻功自然了得,夜袭等人经过魔鬼训练,武功和轻功虽精进不少,但要说已超过了褚天凌,沐之秋当真不信。
正要接嘴,却听夜袭漠然道:“我家王妃整日为国事操劳,哪里像太子殿下那般潇洒自在?故,并非我等精进太快,实乃太子殿下玩物丧志退步了!”
“咳咳!”褚天凌呛咳两声,下意识地看向沐之秋。
他最怕夜袭将那日他在回春院中厮混的情形告诉秋儿,所以这些日子,便是对所有的人横眉冷对,对夜袭,褚天凌总要勾勾唇角。
秋儿此番带来的人神出鬼没,仿佛随处可在,又仿佛无影无踪,几天过去了,褚天凌连秋儿到底带来了多少兵力都不知道。这些人既然有这等本事,秋儿知道他的放浪形骸也没什么稀奇,但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多少还能留点脸面,他只要装死就成。现下,夜袭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揭他的老底,便是他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由面红耳赤。
“秋儿?”冲沐之秋笑笑,褚天凌难隐尴尬和谄媚:“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嗯!”
沐之秋点头,面上表情淡然,像是并未注意夜袭的话一般,褚天凌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褚天凌的所作所为便是夜袭不说沐之秋也能猜出大概,更何况夜袭是谁?怎么可能瞒着她?早在舅舅暴毙的当晚,夜袭便将前往凉城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她做了述职,连褚天凌狎妓时那两个倭人女子穿的是红衣还是绿衣都没有落下。
这些日子,每天看着褚天凌不要命地筹划部署,沐之秋多少有点动容,此时她实在不宜再雪上加霜地打击褚天凌,便是玩笑也不能开。所以,褚天凌装死只用一双眸子贼兮兮地观察她的神色,她也装糊涂好了。
嘿!也亏得是惜字如金的夜袭,才会用一个冷笑话逼出褚天凌的笑容,这也算意外收获吧!
让夜袭将养心殿内的案几全部拼凑在一起,沐之秋才将手里的东西打开平铺在上面。
众人顿觉眼睛一亮,随即纷纷离座围了过来。
呈现在大伙儿眼前的乃是一副巨型地图,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很有点像海盗们用的厚油毡纸。不过很显然,这种材质比油毡纸细腻轻薄许多,便是方才靖王妃卷起来未打开时也不过小小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