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虽是个医者,平素洁净惯了,但这么黑不溜秋的颜色当窗纱,阿绿还是觉得太压抑了些,连大小姐在“死亡村”卧房里挂的白窗帘都不如。
八皇子送来的这块窗纱却完全不同,柔柔的浅蓝色,像蔚蓝的天空,又像清新宽广的大海,只是用眼睛瞧着,便能生出惬意感来。
八皇子就是细心,心眼儿也是极好的,连这样微末的细节也能留心到,外人都只看见靖王爷对大小姐那般霸道不讲理的好,哪有人会关注八皇子对大小姐这份细腻深沉的好?
一想到八皇子这般怜惜大小姐,阿绿的心里就暖洋洋的,所以她想都没想便打算服侍完大小姐之后,将这块窗纱挂起来。她压根没考虑过自作主张地将靖王爷寝殿里的窗纱换掉,靖王爷会不会生气,只想着大小姐喜欢、八皇子开心就好。
大小姐独自躲到屏风后面上药,明摆着是不想她和冬果担心,这样善良体贴的主子,让阿绿感动得热泪盈眶。
哪知阿绿的泪水还没掉下来,沐之秋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脖子上还好死不活地系着八皇子萧良送来的窗纱,阿绿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八皇子送来的窗纱足足一匹,大小姐脖子上系着的一看就是从那上面撕下来的,阿绿心疼得直哆嗦。嘴巴张了半天,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晶亮的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八皇子哟!你虽有心怜香惜玉,怎奈偏偏遇到个不懂情调的,这大小姐难不成是个蠢笨的木头人么?
沐之秋鼓了好半天的勇气才走出来,神态和表情已经调整好了,还专门装出了一副强势疏离的模样。
瞧见冬果和阿绿脸上的吃惊和疑惑,她非常满意。想要不被人左右,就得成为强者,去左右别人。虽说她不想摆布冬果和阿绿,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这俩丫头知道得太详细。事关她个人的隐私,便是外强中干也得硬着头皮装到底。
见沐之秋满脸不悦,眸中还透着股威严,冬果和阿绿自然不敢再问,相互交换一下眼神,便各司其职继续做自己的事,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沐之秋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就是阶级社会的好处,主子就是上帝,甭管主子做事有没有理由,只要是主子决定的,那就一定是对的,奴才便是心里存了再多疑惑也不敢多问。
待冬果给她将最后一个发扣盘好,沐之秋才开口问:“你家王爷呢?”
这其实才是沐之秋最关心的问题,她都起床那么长时间了,始终没看见萧逸,这也太反常了。按照萧逸的性格和强烈的占有欲,没有彻底收服她之前,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这大过年的人人都休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捉回靖王府来,不好好看着她,跑哪里去了?
只要萧逸出现,她就能把这个烂摊子一股脑丢给萧逸,沐之秋很想看看,若是冬果和阿绿因为毒虫蚊子向萧逸发难,萧逸这厮会出现什么反应。
沐之秋的话问出口,冬果尚未有什么反应,正在床榻边愣神的阿绿却将目光突然投向了冬果。
阿绿今造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刚才又经历了那么一桩事,心情极其郁闷。昨夜上官云清来过,素来性子温和的上官先生犯了倔脾气,非要面见大小姐,险些闯进凌霞殿来,被夜袭硬生生挡在了院子里,冬果又找了各种理由将他劝走了,但阿绿总觉得有点心慌。
冬果专门交待此事不许告诉大小姐,怕王爷生气。可是,阿绿却觉得该让大小姐知道,她总觉得上官先生突然造访会出什么差错。果然今日一大早八皇子和九皇子就来了,脸色皆不好。若不是出了什么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宣靖王爷进宫?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大小姐。
本来就在衡量这件事,偏偏时才又发现大小姐被蚊虫咬伤,她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得几乎喘不上气。
冬果并未注意阿绿,一双眼睛只管观察沐之秋的神态,见王妃神情不像刚从屏风后面出来是那么冷淡疏离,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宣王爷入宫,王爷一早就随八皇子和九皇子进宫去了。”
沐之秋挑挑眉,“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宣王爷进宫?不是昨日才让八皇子和九皇子替王爷告了假吗?难道皇上不知王爷前天夜里染了风寒吗?”
阿绿皱皱眉,大小姐对靖王爷一向不冷不热,今日怎么帮靖王爷撒起谎来?倒像是在心疼靖王爷一般?只怕她说出昨晚上官先生造访被靖王爷强阻,大小姐也不会怪靖王爷吧?
阿绿正在叠被子,一双耳朵却听着大小姐和冬果的谈话,心思飘忽不定,并没有太留意手下,直到手指突然触到锦被上两块小小的硬结,才将思绪收了回来。
锦被上有两块黑红色的污渍,看不出是什么,不太明显。阿绿下意识地才将锦被拎起凑都眼前来看,才提起锦被,却又发现枕巾上也有这种黑红色污渍,倒是比锦被上的还要多些,而且乱七八糟的,像是谁手上染了脏东西顺手抹在了枕巾上一般。
第229章 误会加深
阿绿便用指甲在锦被上轻轻刮了刮,没刮下来,却隐隐嗅到一股血腥味,不由地小声抱怨:“吃了烤鸡也不能把油抹枕巾……”上字还未出口,猛地想起大小姐脖子上那些蚊虫叮咬的痕迹,顿时愣住了。
那些痕迹,她怎么就会信了冬果的话以为是蚊虫叮咬的,那明明是被人啃咬出来的,她就说怎么如此眼熟,姐姐,姐姐初嫁给沐丞相时,脖子上不也出现过那样的痕迹么?那时她很小,也曾问过姐姐怎么弄的,姐姐红了脸都敢看她,只说是被大号蚊子叮咬的。如今想来,方才大小姐羞红脸不敢看她和冬果的表情,可不是跟姐姐当年一样么?
原来竟是这样,原来大小姐从来没有相信过她,便是她掏心掏肺地对大小姐好,在大小姐的眼里心里也只有靖王爷才是最好的。大小姐,她怎地就那么不长记性?竟将以前靖王爷对她的不好全忘了吗?
目光倏地一下投到了大小姐身上,仿佛突然遭了雷劈般,阿绿只觉满眼金星乱冒,瞬间变落下两行热泪来。
沐之秋正与冬果说话,谁也没注意到阿绿的反常。但听王妃发问,冬果轻声回道:“谁说不是呢!前天晚上王爷在雪地里站了一夜,昨日又耗费了许多心神,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沐之秋的手微微抖了抖,“九皇子还是个孩子倒也罢了,八皇子办事向来沉稳老练,怎地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今日熬些浓浓的姜汤,多放些红糖……”
沐之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绿打断了:“明明是上官先生昨夜进宫告了靖王爷的黑状,这才惹恼了皇上,怎地怪到八皇子头上去了?靖王爷自个儿做了错事,今早进宫去向皇上请罪理所应当,大小姐做什么要心疼他?”
才一说完,三个人都愣住了。
沐之秋和冬果同时扭头去看阿绿,阿绿满脸泪水,怔怔地望着沐之秋,手里却死死揪着锦被,将整理了大半的床铺又扯得乱七八糟。
“阿绿你干什么?”冬果赶紧走过去,一把夺过锦被。
目光猛地触到上面的血渍,冬果愣了冷,旋即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看都不敢看沐之秋,只管掐住阿绿的手腕低声道:“这个,还不赶紧抱出去丢掉!”
阿绿这才像突然惊醒了般,赶紧抱了锦被跑出去,没忘记顺上枕巾,却没顾上跟沐之秋打招呼。
沐之秋莫名其妙地看着阿绿离开,又转头看看脸红得跟虾子似的冬果,不由解释道:“那条锦被是干净的,昨晚上王爷怕我冷才亲自翻出来盖的,其实也没弄太脏,干吗要换掉?我就喜欢上面的那株并蒂莲……”
其实沐之秋不用解释的,这种事情越解释越暧昧,尤其是还要扯上萧逸,就会有让人联想到她脖子上吻痕的嫌疑,但人往往就是这样,心虚得越厉害,越喜欢欲盖弥彰,所以沐之秋的话基本上没怎么经过大脑考虑就说了出来。她的心思着实还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哪里想过床上还有遗漏的罪证。
本来就是下意识的解释,只可惜沐之秋的话还没说完,冬果便“呀”地一声捂着脸也跑出去了。
沐之秋目瞪口呆,她说什么了吗?那条锦被确实是新的,很干净,昨晚她和萧逸虽然出了些汗,但上床前都洗过澡。不过滴了两滴萧逸的鼻血,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稍微用刷子刷一刷就可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