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睛叫嚣着“疼疼疼”的背景音里,他审视的目光在她和冯余身上来回打量,眉间又多添几分戾气。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说实话,我就掰断你手。”
沈睛心下一惊,掰断她手?这是人话?
“历柏衍,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是吗?”她话里带上可怜的哭腔。
身后男人却毫无触动,声音冰冷地压下来:“我根本不认识你,少来这套。”
冯余生怕沈睛真的被历柏衍弄出个好歹来,急忙将先前他刚醒过来时的解释又再重复一遍。
“历先生,我们真不是放高利贷找您还债的人,我是您下属,而您现在压着的这位女士,她是您前妻!”
“前妻?”
听到这话历柏衍反倒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剑眉蹙起两道凌厉的褶,“开什么玩笑,我根本不可能结婚。”
沈睛被他掐得直掉泪,又挣脱不开,只好跟他好言商量道:“如果我能拿出证明,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
历柏衍偏头睨着她:“什么证明?”
沈睛缓了缓情绪,道:“冯余,麻烦你在我行李箱的夹层里找一下离婚证,给这位历先生看看。”
“好。”冯余立即转身去衣帽间里找行李箱。
很快,离婚证被递到历柏衍手里。
深红色的外壳,翻开后,有他和沈睛两人的名字及身份证号。
离婚证上的钢印看着不假,他的身份证号也对,然而登记日期却让他眉头紧锁。
“现在是2020年?”
“……”
沈睛和冯余都被他这话问懵。
沈睛道:“当然了,你不会失忆到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记得了吧?”
“我没有失忆。”历柏衍眼帘低垂,眉间聚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放开沈睛,离婚证也丢在床上,退后两步,双手插兜靠在窗边:“只不过在我记忆里,现在应该是2006年才对。”
沈睛揉着脖子甩着手腕儿坐起来,和冯余对视一眼,道:“那你现在多大?”
“17啊。”对方理所当然道。
在历柏衍记忆里,前不久刚过了17岁生日。
沈睛和冯余的脸色一瞬间变幻无穷,极其精彩。
17岁的历柏衍,竟然比31岁还不好惹。
“那个……你真的是失忆了。”沈睛将历柏衍拉到穿衣镜前,“你看,你这样的个子、身材,会是17岁吗?哪有17岁少年像你这么健壮的?”
历柏衍对镜认真审视自己片刻,说17岁的确不像,但他如今所有记忆都停在17岁,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
……还有这个前妻到底有什么毛病?
他拿开沈睛在他身上乱摸的手,蹙眉,眼神凌厉:“摸够了吗?”
“没有。”沈睛不好意思地抿出两颗梨涡,又要往他怀里靠,被嫌弃地推到一边。
历柏衍躲开她,走到床边去坐下了,“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失忆,我们为什么离婚,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沈睛看向冯余,她也一头雾水。
冯余叹了口气,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历柏衍被撤职后,他就被历丛严安排给历正平当助理。
昨天,秦廉为向张宇帆赔罪,听张宇帆的话,将自己姐姐秦礼迷晕后送进了历正平的酒店房间。
他无意中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打给历柏衍,后来历柏衍却将秦礼接到了他家,让他帮忙照顾。
冯余道:“我见历先生放下人后转身就走,便问他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历先生说——”
他视线转向此刻的历柏衍:“您当时说,您要去负荆请罪。”
历柏衍:“我跟谁负荆请罪?”
“当然是跟我啦!”
沈睛跪坐到他身边,两手勾住他脖子,委屈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分?看到你抱着秦礼从酒店房间出来我心都碎了!”
历柏衍一手推开她往自己怀里蹭的脑袋,语气冷漠带着警告:“走开。”
“干嘛这么凶……”
沈睛怂怂地松了手,滑下床,靠在他脚边抱膝坐在地毯上。
冯余继续往后讲。
历柏衍走后没多久,历家老爷子历丛严给他打来电话,让他穿着潜水服埋伏在靠近桂林路的河里。
他照做,等了大概两个小时,果然如历丛严所说,历柏衍的车坠了河。
他从车里将人救出来,那时历柏衍头部已经受伤,按照历丛严的指示,他将人秘密送到一家医院。
历柏衍头部的皮外伤在医院做了处理后,冯余又将人带到了沈睛的酒店房间。
而在刚刚,历柏衍才正式醒过来。
沈睛不知不觉又将下巴搭在了历柏衍膝上,问道:“把他送到我这儿也是爷爷的意思?”
历柏衍低眸无语地睨着靠在膝头上的小脸,伸手捏住她下颌转开她头,“我还有个爷爷?”
“靠会儿嘛。”沈睛锲而不舍地又靠上去,眨着一双无辜大眼:“你连爷爷也不记得了?”
“我没有爷爷。”说完,他忍无可忍拎起沈睛后衣领将人从腿上拉开,隽秀的眉间温度骤降:“没长骨头?”
沈睛哪会怕他,厚着脸皮点头,肆无忌惮又趴过去,“爷爷的事说来话长,我之后会慢慢跟你解释的。”
历柏衍懒得管她了,看向冯余,深邃的黑眸微眯:“听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爷爷设计安排的?”
冯余解释道:“不是历老先生设计的,历老先生也只是将计就计,所以这段时间请您不要出门,因为危险还未解除。等历家的事情结束后,他会亲自过来找您,这也是他老先生的原话。”
“不过,”他话锋一顿,“您失忆这事儿的确在意料之外。”
历柏衍眼帘微垂,沉吟片刻,暂时接受了冯余这一番解释。
他看向趴在他腿上的女人,问冯余:“我跟她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把我送到她这儿?”
冯余一时语塞:“因为……”
沈睛抬起一双弯弯的笑眼:“因为爷爷知道你离不开我啊,因为就算离了婚,你还深深爱着我啊。”
大概是17岁的人生里没见过这么自信到厚颜无耻的女生。
历柏衍微敛的眉眼间浮起毫不掩饰的嫌弃:“继续编。”
沈睛:“……”
怎么成她胡编乱造了?当初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是谁?
“行,我先不跟你计较,等你恢复记忆那天我再狠狠打你脸。”
说完她撑着地毯要站起来,谁知还没站稳被人勾了一脚,仰面摔倒在床上。
“历柏衍,你——”
“我希望永远也别恢复记忆。”历柏衍淡淡撂下一句,起身。
“我要在这儿待多久?”他问冯余。
冯余说那得看历老先生那边的进展。
沈睛从床边走过来,不解道:“到底是什么势力在针对历柏衍,爷爷一个人扛着,真的没问题吗?”
冯余道:“历老先生已经如此安排了,尽量照他说的做吧,免得再给他添麻烦。”
“那我就先走了,秦礼可能还在我家,我得回去看一眼。”冯余说着,向沈睛递了个眼神。
沈睛立即会意:“我送你下去!”
一进电梯,冯余耷拉着眉叹了口气:“历先生现在的情况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沈睛道:“你还得尽快把这个意外转告爷爷,希望不会影响到他后续的计划。”
冯余:“行,我回去会再找医生问问怎么能让历先生恢复记忆,我们现在对他来说全是陌生人,他对我们戒备心太重的话,后面很容易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对我来说,最不可控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沈睛低垂的眉眼,陷进一潭满是忧愁和郁闷的沼泽里。
冯余不忍心看她这么落寞,开导她道:“就算是失去记忆,历先生一定还会重新爱上你。”
——因为你这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
沈睛勉强提唇笑了笑:“你也看到他刚刚的态度了,这条路,道阻且长啊。”
经她提醒,冯余关切道:“那你暂时和他保持距离,我怕他被惹急真的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等他信任我们了再说。”
沈睛指着他嘴角的乌青:“我老早就想问,你这儿不会是被他打的吧?”
冯余摸着嘴角点了点头,眉眼掠过一抹尴尬:“历先生一醒来以为我是问他追债的人,上来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