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校长博闻强记、才富五车,兼之又是大教育家,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最重要的是,现在华夏的官场上,五成以上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受过楚校长的提拔或教育之恩。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对于整个华夏来说,都是跺跺脚抖三抖的大人物。
但是对于楚非骄,楚校长也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老人罢了。
楚校长坐靠在躺椅上,优哉游哉的看着楚非骄刚一进门,就左窜右跳的找着茶具,想要给他泡茶。
楚非骄泡茶的本事没的说,老一辈的人都好这口。为了能在京城混得更肆无忌惮些,楚非骄凭着这手茶艺,不知俘获了多少老首长的心。
楚校长是个很慈祥和蔼的老人,岁月的磨练让他变得宽容而智慧,他知道这小子来自己这肯定不是无事献殷勤,大半是又要干什么任性的事了。他也不点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楚非骄泡茶的动作。
楚非骄到底是生在京城的人,从小在一帮气质不俗的世家中玩耍,泡茶的动作优雅而又从容。低敛的眉眼没有了张扬时的艳冶,却更多了慵懒和青涩的味道,他当年,到底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是什么概念,鲜活、飞扬、跋扈、骄纵,楚非骄长得好、家世好、一竿狐朋狗友捧着,在偌大个京城里招猫逗狗,把十八岁的肆无忌惮演绎个完完整整。可是他安静下来,世家的风骨却早已融入他的一举一动之中。
冲茶、泡茶,抬手回腕,一碗清茶已经泡好,楚非骄讨好的把泡好的茶摆在楚校长面前。
楚校长拿起茶杯,先是嗅了嗅那淡淡的茶香,然后笑着一点点品尝。
放下茶杯,他才说:“行了,楚小子,说吧,有什么事来找老头子我啊!”
“楚叔...”提起来意,楚非骄原形毕露,原本装模作样的讨好早就消失无踪了,“楚叔,我想去东大!”
“你跑东北去干什么?那儿怪冷的。”对于楚校长这样古稀之年的老人,有时候连气候变化大的京城都不愿意呆,更何况是东北。爱屋及乌,思及楚非骄,他是真不明白这小祖宗怎么就心血来潮要去东北了?
“因为我的心要去东北了,那身体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这样说着的楚非骄眉目精致,眼睛里带着光,那种光楚校长从来就没有在楚非骄眼睛中见到过。
他老了,什么都不懂,可是,这个孩子啊...
楚校长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你大哥知道吗?”
“不知道!”知道楚校长这么问就是有门,楚非骄立刻可怜兮兮地说,“他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准的!”
“所以,楚叔,帮帮忙,嗯?”
楚校长被磨得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说:“行!但你别将来后悔。”
“谢谢楚叔!但是,”楚非骄斩钉截铁地说,“我从不后悔!”
是的,他不后悔,直到七年之后的今天,直到这个男人拿着生死状让他顶罪入狱,他也不后悔。那张白纸黑字的生死状是他自己签下的,上面还有他用钢笔玩笑一样画上的一颗心。
当年,张晋谦就是日日去京大门口等,也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这就是无缘无分。
然后,楚非骄跟着张晋谦回了东北,等着他的,是张晋谦凉薄的眉眼。
也是在这座别墅,他窝在楼下的沙发上,张晋谦从二楼下来,手中拿着一张纸。
楚非骄看着拿着文件一步步走过来的张晋谦,还好心情的猜那会是什么...
公司机密?遗嘱?离婚协议?
随即他就是把自己逗乐了,他和张晋谦都不可能结婚,哪里来的什么离婚协议。
“你应该知道,我是黑道的教父,所以,”张晋谦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一只手伸过来,和今天一模一样,他那双手,又稳又干爽,没有半点汗腻和颤抖。
“签了这张生死状,我身边不留外人。”
生死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明摆着告诉他,他就是个玩意,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生死都被他攥在掌心,别妄想些有的没的吗?
呵?真是...
真是让人火大啊!
楚非骄也明白,有他大哥在,张晋谦恐怕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大概也就是把他当成个好拿捏的、性子有些傲娇的小少爷。
这也是事实,在张晋谦查到的资料里,楚非骄也不过是个家世好点的独生子,被家里人娇宠惯了,一辈子顺顺当当。这没什么奇怪的,在京城那点地方,说难听点,就是来个高空坠物没准都能砸到个身家千万的。
但是在东北,在张晋谦眼里,这点家世连让他皱个眉头都做不到。
楚非骄和他的眼缘,这个少年笑起来的样子,和他心里那个人一模一样,灿烂、辉煌、像云收雨霁之后的春阳,这是他这种身处黑暗荒野的人永生都不可能触碰到的。就是因为触碰不到,才更加的渴望。
恨不得抓在手中,恨不得含在口里,恨不得撕碎了一口一口吞进胃里、融进骨血中!
这个世上,能让张晋谦那双完美的手发抖的,只有这种从骨头缝中不停向外冒的欲望,向一丝丝地狱的魔火,快要烘干他的血液。
那个时候,楚非骄第一次认识到,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凉薄的眉眼一样,堪称表里如一。可是,想想这样一个人,也会为了谁如青松一样坚定、笔直,即使冬风彻骨,也会碧绿如初。
楚非骄想,即使现在那个人不是他,将来也会是的。
是他,也只能是他!
楚非骄接过那根手工制作的纯黑色钢笔,流畅潇洒的在那张生死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附带一个玩笑一样的心形。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自信到近乎自负,骄傲到近乎桀骜,楚非骄的认识里,就没有他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情。
十八岁,他用一纸生死状,把自己卖给了一个黑道教父。
抛弃了自己的亲人,抛弃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抛弃了主宰自己生死的权利,而离他认识张晋谦,还不到十天。
签了生死状,楚非骄正式住进了东北的别墅。
在这里,张晋谦一手遮天,对楚非骄也大方,要什么给什么。对于张晋谦来说,留下楚非骄,更像是养猫。那猫儿尖牙利爪,却有着一身顺滑柔美的皮毛。性子又傲又犟,开心了对你喵喵喵,不开心绝对挠得你满脸开花!
可是宠物终究是个宠物,玩意也终究只是个玩意。张晋谦喜欢了,觉得好了,就哄着,觉得不好了,也不过是弃若敝屣。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对于一个薄情却执念深重的人,楚非骄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
有些人,一见误终生,不见终生误。
第三章 生死状(三)
在东北的别墅,楚非骄基本上是无所事事的。名义上,他是从京大调到东大的学生,但是实际上,连他家里人都管不了他,何况是东大呢?自从和张晋谦回了东北,他也就去东大露了个面,然后就一次都没有去过了。
张晋谦在东北一手遮天,要处理的事物也多,他基本上,只会踩着夜色回到别墅,不及天亮,就会匆匆离去。
而在这期间,楚非骄勾着张晋谦滚了床单。流畅柔韧的身体,流光溢彩的双眼,黑色的、寂静的夜晚带着细碎的呻吟和低喘。
看着那个眉目如山水画一样雅致凉薄的人忍耐的眉眼,和素来干爽的人沿着脸颊流下的汗,楚非骄睁大了朦胧着湿意的双眼,几乎是无法自控的伸出手,竭力的伸向前。拉长的手臂匀称修长,素白的五指绷得紧紧地,颤抖着想要透过热度与情欲摸一摸那人的眉眼。
在那之后,无数个东北寂寥而凛冽的夜晚,楚非骄都记得那一瞬间的汗湿的柔软。
肌肤和肌肤相触,汗水和泪水交融,喘息和呻吟缠绵,张晋谦带着他,在滔天的情爱中纠缠、晃动,天地一片荒芜,只有眼前人的眉眼。
可是当云雨停歇,重新穿上改良中山装的张晋谦依旧清贵逼人。他在结束后,总是从容的抽身而去,似乎那些抵死缠绵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春梦罢了。
每次被填满之后,在鼓胀的情与欲共同退散掉最后的热度,朔北的寒风,才真正的展露它的残忍。
楚非骄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刚好是东北的夏季。他心血来潮想要吃冰激凌,就从车库里开车,自己去了城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