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部电影被称为江留的三部曲,每部电影的名字都一如江留的风格,两字概括,简洁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上一世是在拍《诀别》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正赶上学生们放寒假,江留要回去陪他爸妈过年,一群人各回各家,池言歌就缩回了他租的小房子里宅着。
几瓶歪倒着沾着酒渍的酒瓶、一堆烟蒂,还有桌上没来得及丢的外卖盒,这就是他的房间里常见的摆设。
池言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过得颓废无聊,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一般是都能慢慢地醒过来的。
但在那天雪下得格外大的晚上,他醉过去之后,醒来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他换了一副躯壳,灵魂却还是和之前一般脆弱自私。
池言歌开了罐啤酒,仰着脖子大口灌了一口,视线凝在屏幕上渐渐浮起的两个字——诀别。
他没拍完这部电影,但这部电影却确确实实地放出来了。
可以肯定的是,江留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更改主演,江留保留了殷时所有的戏份,并为之更改了剧本。
池言歌曾经看到有一篇文章不无真挚地写道,“江留知道他永远也回不来了,但,江留还是没有放弃这部电影,他还是在明知道这部电影没有结局的情况下独自打磨了两年多,使得这部《诀别》能够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诀别,诀别,谁能知道这一语成谶,殷时所出演的最后一部电影便是诀别了呢……”
酸。
这是池言歌一目十行地看完那篇文章之后唯一的评价。
他们就一起拍过这三部电影,每一部在他死后都获得了前所未有过的殊荣,给他的好友带来了数不清的名声和利益。
池言歌其实很想知道,这三部电影能放出来到底是谁的功劳,毕竟之前他们怎么做都无法让电影如期放映。
但他没去问江留,因为,他知道也许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萧衡应该在他死后终于舍得帮了他一次吧,但现在池言歌已经不想去探寻了。
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迟来的帮助也不是,池言歌觉得那更是一种施舍。
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把三部电影轮流看完,池言歌才陡然想起他似乎跟赵芜说过,如果他晋级了要请赵芜吃饭庆祝的。
他其实胜券在握,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可以晋级,这个说辞不过是为了多见赵芜,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而已。
窗外夜色已沉沉。
池言歌埋怨着自己的差记性,连忙摸索过手机,给青年连着发了几个“抱歉”,又加了一堆感叹号。
“我居然忘记跟你约好了要请你的!”池言歌懊悔,这好好的一次机会不会就要泡汤了吧。
赵芜那边没一会儿也发来信息,问他,“言歌,你还没出门么?”
“我忘记了。”
池言歌发过去一个哭泣的表情。
“没关系。”赵芜说,“我正要跟你说呢,我今晚临时有安排了,不能跟你出去了,真是抱歉。”
“啊?那好……”
池言歌看了看自己,他还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睡衣,不修边幅,嘴角是没来得及擦的油渍,就算是现在要收拾着出门也来不及了,赵芜临时取消了他们的约定也是巧。
他多嘴问了一句,“和朋友有聚会呀?”
“不是。”
赵芜看到他发来的那条信息时,莞尔失笑,青年的眼眸暗了暗,回他,“应该说,是和我上司见面。”
池言歌不明白他一个艺人哪儿来的上司,他还以为是他经纪人,道,“你经纪人也真是,周末还找你有事儿,都不提前说嘛。”
赵芜看着手机笑了笑,没说什么,打上一串字“不说了,我快要迟到了。”
“你忙你忙。”池言歌在他面前的人设自然是体贴入微的。
赵芜不再回了,他把手机放到了包里,很快就开车到了那个约定的地点。
到了地方,有穿着制服的侍者一路引他到房间,赵芜走到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声淡漠的“进”。
他推开门,映目是男人高大宽阔的背影。
赵芜脸上泛着恬静的笑意,声音温柔,启唇,道,“萧总。”
第63章 你也想和他在一起吗
萧衡没有看他。
男人淡漠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开启他们之间的话题。
而赵芜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轻声说,“我来的时候,言歌正准备约我出去,我拒绝了。”
萧衡听到他这句话,显而易见地有点烦躁,皱着眉,“他真的想和你交往?”
“应该。”赵芜说。
萧衡现在确实有点难受,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努力地追回池言歌,而池言歌和他的距离也慢慢地近了,至少,他最近已经不再是像之前横眉冷对地用一种对待敌人来看待他。但他到现在才发觉他以为的接近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池言歌有了想要追求的人,他就算再怎么想办法挽救,也无法阻止他喜欢上别的人。
时间的长久不值得忧愁和烦恼,但,毫无结果的挽留却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萧衡的手紧紧攥着,他手背的皮肤近乎苍白,皮肤下隐约绷着淡蓝色的毛细血管。男人有大半部分身体被埋在阴影中,神情阴冷鬼魅,但这神情在那种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脸上就有种奇异的美感。
赵芜很知趣地保持着安静,尽管萧衡从他进门开始就没看过他一眼,而赵芜却始终用余光看着他。
最后,还是赵芜挑破了沉默,他似乎看透了男人的焦灼和不安,用一种安抚者的口吻,轻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答应他。”
“我没有担心。”萧衡生硬地说。
至少,他不是在担心赵芜会答应池言歌,毕竟赵芜是他这边的人。他只是怕,怕池言歌等待没有了结果之后,会去寻找别的目标,没有了赵芜,也许还有李芜、孙芜,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萧衡知道池言歌想找的伴侣不是他。
要不然,为什么一直视他而不见,发过来又在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求别人呢?
萧衡有点心烦。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赵芜起身,去开门。
来的是送茶水点心的服务生,赵芜轻声谢了他,接过木托盘,带上门,把一杯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萧衡没有喝。
“你也想跟他在一起么?”萧衡问他。
赵芜收回的手顿了顿,只是片刻,他笑了笑,“怎么会呢?”
他想了一下,又说,“言歌是很好的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急一些,但人不坏,而且对朋友很尽心。我喜欢这样的朋友,但不会想要这样的恋人。毕竟,我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驾驭这样处处留情的人……”
萧衡也知道池言歌喜欢招惹年轻小孩儿的坏毛病,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茶香四溢,雾气蒸腾,模糊了青年的脸。
赵芜的声音也像是被茶香裹挟着的雾气,似叹息似感慨地,蓦然说了一句,“不是每个人都像萧总您那么专情的。我有时候真羡慕他。”
“这样没有意义的话说来是浪费时间。”
赵芜苦笑一声,“是我失言了。”
他应该知道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的,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赵芜也知道萧衡最讨厌公私不明的人。
赵芜开始跟他说起这段时间他和池言歌相处的事情,事无巨细,连他们什么时候出门讲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肉眼可见地,萧衡的脸色越来越沉。
萧衡不置一词地听着他的讲述,等到赵芜停了好一会儿,无话可说的时候,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只留下一句,“你去找袁杰结这段时间的报酬。”
“……”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茶水的表面毫无一丝波澜,青年的目光倒映在水面上,亦是一样的平静。
袁秘书会在十分钟内进门,这是他总结的规律,一如以往地循规蹈矩,冰冷到只剩下金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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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言歌被赵芜拒了之后,也没多伤心,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到一边,昏天黑地地玩了个通宵,连江留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他戴着头戴式耳机,放着曲风高昂的战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飞舞,战况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