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真的很熟?
花雨霁被逐出师门之后,就带着破军长老躲到了魔界,而魔界就属焚血宫的势力最大,一来二去不可能不遇上,这遇上了就不可能不交集。
比起他白云阔,可能更了解花雨霁的人是风璃。
什么霜月君,什么仙道楷模,什么云顶之巅的未来,什么修真界的栋梁,人人尊崇又如何,人人敬拜又怎样?
到头来,连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小丫头都比不上。
自卑二字对于白云阔来说并不陌生,他初到云顶之巅的时候,每日都在自卑。同门师兄弟表面上对他笑嘻嘻,暗地里都在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异类。
曾经的他,日夜都在期盼摆脱“魔”。
现在的他,竟有些羡慕了。
仙道和魔道,终究是难以共存。
“干什么?嘶……哎呦哎呦!”
隔壁突然传来花雨霁的惊叫声,如同一口沉闷的古钟在白云阔脑中震响,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风璃!”
他们在干什么?
那个魔女对我的师哥做了什么!!
风璃冰冷的声音如刀子刮在石壁上:“花雨霁,你胆敢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白云阔心下震动,他自然知道花雨霁是什么人,放荡不羁,彻骨风流,惯会花言巧语招蜂引蝶。他该不会是贪恋风璃的美色,对风璃动手动脚反被打了吧?
不不不,花雨霁那人虽然爱嘚瑟,但绝对不是浪荡子,更不是衣冠禽兽。
割舌头什么的,莫不是花雨霁满嘴跑舌头,说了什么冒犯之语?
风璃愤而关上牢房铁门,扬长而去,花雨霁无辜的耸耸肩,伸手抹了一下脖子上溢出的血丝,皱眉道:“真高冷,一言不合就要人命。”
白云阔的语气中浸着寒意:“花不染,你又在撩拨人家姑娘吗?”
“才没有!”花雨霁提高嗓门,愤愤不平道,“我是由衷的赞美了她一番,顺便……给你牵牵线。”
“什么?”白云阔手一抖,杯中殷红色的液体都溅了出来。
花雨霁一脸不明所以:“你不是喜欢风璃吗,我给你们俩当媒人牵红线,结果她急眼了,我明明说的很隐晦啊!”
白云阔脑子轰的一声:“我什么时候喜欢风璃了??”
一向以温柔儒雅视众的白云阔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嗓门,在空荡的炼魔堂徘徊扩散,震得花雨霁耳朵嗡嗡响。
花雨霁且不知白云阔为啥这么大反应,他还觉得蛮委屈的:“在幻海森的时候,你不是提过风璃吗,当时你欲言又止含羞带臊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啊!”
“我!”白云阔差点被气吐血,他宁愿花雨霁对他没感情,也不要花雨霁误会他和别人有一腿!
手下力道没收住,翠玉的酒杯“啪”的一声被捏个粉碎。
“花不染,你休要将我和旁人强行捆绑在一起!你这样的话,惹他人误会,也毁我清誉!”
花雨霁知道白云阔是认真的,比起考虑他为什么生气,花雨霁更震惊风璃被嫌弃。
“你,你居然不喜欢风璃?”
白云阔:“我凭什么要喜欢她?”
花雨霁难以置信道:“那,那端木翎呢?”
白云阔愤怒:“跟她有什么关系?”
花雨霁都惊了:“那殷九娘呢?”
“那只桃花妖?提她作甚?”
“那雪嫣呢?”
白云阔怒不可遏:“花不染你有完没完!你当我是什么?没有灵根的公狗吗?见一个喜欢一个?”
“……”花雨霁目瞪口呆。
不是吧……
不喜欢风璃可以理解,可能时机未到暂时没感觉,但是,那三四五号的女配怎么也不感冒啊?
她们要身材有身材要脸有脸,有家世有才学,怎么一个看对眼的都没有?
哪怕现在不喜欢,好感总该有吧?
让白云阔提都不愿意提……
正常男人就算不喜欢A款,总该对BCDE有兴趣吧!
喂,你确定你的性取向没有问题吗?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把我推给别人。”沙哑的嗓音如同久经风霜生了铁锈的剑,从内到外千疮百孔,只需轻轻一碰,粉身碎骨。
花雨霁愣住了,被白云阔那沉淀着些许委屈,悲伤,沉痛,甚至绝望的语气震慑住了。
如果里面掺杂着愤怒倒还好说,花雨霁很擅长哄人,尤其是从小带大的白云阔,撸撸毛顺一顺就成了。可偏偏这里面毫无怒气值,就像一只失去了亲朋好友,孤苦伶仃流落在外,无人问津的可怜小狗。
花雨霁心里软趴趴的,有点难受。
一墙之隔,白云阔有些虚脱无力的闭上眼睛,他压下唇角,苦笑一声。
为何在这儿伤春悲秋自艾自怜?
这个世界包罗万象,芸芸众生,怎能事事都如你意?世界不是因为你一个人而生,太阳更不是因为你一个人西沉,求而不得,人生常态,习惯就好。
那位沉迷爱情话本而无法自拔的大师姐曾说:“在感情方面,谁先沦陷,谁就吃亏。”
所以她打定主意不爱别人,就等着别人去追她。
当时的白云阔未能理解这话中深意。显而易见,谁付出的多,谁就亏得多,可感情之事无法在《清心经》、《道德经》中找到答案,所谓动心,往往只在那天时地利人和的一瞬间,如狂风暴雨,如排山倒海,来的凶猛澎湃叫人无从防备。
他先沦陷了。
可他并不觉得吃亏。
他反而感激师尊没有将他教导成一根两袖清风的木头桩子,懂得爱,懂得情,于一个活人来说,是一种幸福。
认定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哪怕知道仙魔殊途,哪怕将来可能饱受非议,他也到了黄河不死心!
世人皆说霜月君温文尔雅,谈吐得体让人如沐春风,他带人亲切和蔼,温柔好相处,尊师重道。
可有些时候,他脾气倔强,认准的事儿绝不放手,往往连明月霄都难以左右他的思想,比如当初按照明月霄的意思,白云阔应该走道修,可争论来争论去,白云阔还是根据自己的意愿走了剑道。
也亏得明月霄秉节持重,不然若是破军长老,遇到这种不听话的弟子,早暴打一顿了事了。
白云阔盘膝坐下,苦笑连连,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女子了,扭扭捏捏小心翼翼,一点都不干脆。堂堂七尺男儿,心之所向有什么说什么,甭管结果如何,先凭借一头热血撞上去再说,就算磕得头破血流又如何?
结了疤接着撞!
就不怕撞不开花雨霁的脑瓜壳!
白云阔气急攻心,他双手捻住衣袍用力握紧,一鼓作气道:“师哥,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心……”
“稍等稍等!”
花雨霁打岔,白云阔的语气一塞,正要问为什么,那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
纵使是见过胳膊与脑袋齐飞,鲜血共长河一色的白云阔,也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
那脑袋不是别人,正是花雨霁!
“你……”白云阔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脑袋挤出墙壁,顺带着前胸和四肢一并钻出来,然后回头看了看,兴高采烈的飘过弱水,落在白云阔的圆台上。
“居然成功了!”花雨霁一脸的难以置信。
白云阔比他还要难以置信,他看看花雨霁,再看看四周毫无反应的弱水,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却依旧是语无伦次的说道:“你,怎么,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伸手去碰,却不料手指穿过了花雨霁的身体,他微怔,难道是幻觉?
细看之下,花雨霁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白云阔恍然大悟,竟然是元神!
“哈哈哈,元神出窍不受限制,太好了!”花雨霁乐颠颠的跑到白云阔身边,像只兔子似的一蹦一跳。
元神出窍离开本体,没有承载物,就如同身处外太空,没有重力,就像孤魂野鬼似的飘上飘下飘来飘去。
这招只有修到大乘期才能使出,白云阔蒙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识,问道:“那你的本体……”
花雨霁笑道:“隔壁睡觉呢!”
白云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让元神出窍耗费心神,所以花雨霁不怎么使用这招,手生的很,哪哪都有些不适应,他伸手试着戳了戳白云阔的脸蛋儿,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呀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