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吃惊不小,赶紧跑过去。他站在岸边,凝望玄湖,等半天,仍不见蒙面人上来。他心念一动,难道水下另有乾坤?
伸手去摸后背,却摸了个空,出门太急,忘记带刀。
蒙面人最后的眼神,多半是要他跟着跳湖。
沉吟片刻,玄奕掐了个避水诀,对准蒙面人消失的湖面跳了下去。
第8章 湖底观尸2
湖水冰凉彻骨,混浊不堪,在底下能见度极低。玄奕落水那刻起,就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拽住他双脚,将他往湖底拖。
玄奕不作任何反抗,顺着这股力量下坠。
没过多久,他脚下触及地面,想是已经到达湖底。湖水浓稠,像一块厚重的黑布,遮住他视野,放眼看出去,一片漆黑。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有微弱的光芒,就在他左前方。置身黑暗,本能向往光明。他一边凝聚灵力,一边小心靠近那道光。
玄湖水体污浊,底部却无淤泥,在水中行动本就不比陆地,加上周遭一切都是神秘未知,玄奕不敢走的太快。
即便如此,他也很快就追上了那道光,做梦也没想到,发出光芒的,竟然是一口晶莹剔透的水晶棺,里面合衣躺着一名男子。
乍然见到尸体,玄奕来不及害怕,当看清那具尸体面孔,他只有震惊。
水晶棺周围,乃是一片独立的空间,类似于某种结界,将黑水隔绝在外。这个结界的目的,并非用来防人,是以玄奕能轻而易举进入。
男尸眉清目秀,肤色是死人特有的苍白,一身青衣,是儒门上一任掌座。
玄奕生前来儒门,就是为了一见这具尸体,想不到活着时没法见到,死后重生,竟阴差阳错见到了。
尸体保存完好,与死者生前并无两样,应该是玄湖特有的环境,还有就是水晶棺的作用。
蒙面人的目的,莫非就是为了引他来看尸体。
玄奕站在棺材前,沉吟良久,他轻声道句“打扰”,右掌聚力,掀开棺盖。
对着尸体上下仔细打量,发现致命伤,共两处,一在印堂聚精藏气部位,另一处,比较隐密,伤在脊椎。他是根据尸体弯曲程度判断得出。
印堂那道伤,伤口细微,宛若处子手臂所点的一粒朱砂,殷红如血,乃是经由绝代高手剑气发出。
玄奕深深凝望那点,脸色慢慢沉下去。
这的确是好友的绝招——一剑留红。顾名思义,交战时,剑气无孔不入,对手防不胜防,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两个这种红点。
眼睛所验证的事实,在在显示,儒门之首确实是死在好友手上。但玄奕却不禁感到疑惑。
好友剑招威力巨大,能伤人,但绝不会致命。清微君性格孤傲,也不会无故伤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儒门之首。
他越想越迷惑,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他手指搭在尸体额头附近,突然顿住,尸体表皮完好,头骨却全碎了。如果是剑招导致,出手之人就不能仅仅只是用歹毒形容,更本就是丧心病狂!
玄奕更加确定,此剑招,非出自好友。
清微君悲悯苍生,和他一样心系天下,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般残忍之事。更重要一点,他没有杀儒门之首的动机。
顺着往下,他又将手放在尸体背部,不出所料,中招的脊椎骨同样粉碎。
凶手残暴,几乎用上全部修为,儒门之首中招之后,肯定是当场毙命。
外人不了解清微君剑招特性,只粗略看外表,就断定他是凶手。
在原地怔愣片刻,玄奕手脚冰冷,他重新将棺盖合上,环顾四周,并未看见蒙面人身影。对方将他引至此处后,就彻底消失。说不清用心是好是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蒙面人想让他查出真相。
暂且将他归为自己人,以后狭路相逢,绝不找他麻烦就是。玄奕这样想着,正打算离开,却见原本静止不动的湖水突然翻腾,水面上出事了!
玄奕收敛心思,迅速离开此地,踏水往上游,将近湖面之时,他忽然捕捉到几个声音,于是骤然停下,没有立即冒出水面。
只听一人惶声道:“禀告掌座,阵法被术法炸开,有人闯进了玄湖。”
声音落下,紧接着,施灵玉说道:“对方目的,是为了前任掌座之遗体。肖寒,你速带人潜入湖中察看。若遇闯湖之人,生擒为上,倘无法生擒,那就格杀勿论!”
他说完,起先那人应道:“弟子遵命。”
然后便是噗通噗通的跳水声。玄奕心下凛然,蒙面人破阵动作太大,惊动了儒门。他朝远离跳水声方向游去,幸亏湖水黑沉沉的难辨人影。如果两人不是面对面,对方一时半会不可能察觉到他。
但一直待在水下也不是办法,只要儒门弟子源源不断潜入湖中,进行密集的排查,总会找到他。岸上又有施灵玉这种高手坐镇。
正自思考逃生之法,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玄奕忽然听到江令雨的声音。
只听得他道:“方才大老远听见这边有动静,我便带了人过来。施兄,发生何事?”
施灵玉道:“保存前任儒门掌座遗体的玄湖,被外人擅闯。”
江令雨讶异道:“前任掌座?难道,其尸体被封存于湖中?”
施灵玉道:“然也。玄湖水质特殊,堪比寒冰地窖,能永保尸体不腐烂。”
江令雨道:“原来如此。不知何人胆大包天,竟然将主意打到尸体身上,简直不可饶恕。不知对方目的为何,单观其行为,已非正派所为,多半乃邪魔之类的宵小,施兄千万要留神。”
施灵玉道:“我晓得。我已派属下潜湖察看,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获知答案。”
玄奕听闻,略显慌乱。如果自己就这样现身,向众人解释,自己实际是为追查蒙面人而来,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随即,他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江令雨没来的话,他可以这样做。可现在,绝对不行!江令雨对他本就疑虑未消,他突然出现在这,只会更增两人怀疑。
玄奕急得如沸水中的青蛙,正当他无计可施之际,冷不防,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他手腕。他未及反应,就被那人用力往身后拽去。眼前水花极速晃动,耳畔呼呼声响。
再睁眼,玄奕已经离开冰冷的湖水,双脚踏在实地,他抬眼四下一望,这里是他住所的庭院,一抹颀长的身影就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望着他。
居然是梵度!估计是察觉到他有危险,用了瞬移阵。
玄袍兀自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对方毫无所觉,两道堪比刀剑的目光,准确无误落入玄奕眼眶。
玄奕讪讪道:“师……师尊。”
梵度不语。
他又道:“多谢师尊出手解困,弟子铭感五内。”对此行,他不作过多的解释。梵度也不过问。瞒者瞒不识。像他这么精明的人物,不说也一清二楚,何必浪费口舌。
梵度的脸一半沐浴着月华,一半笼罩阴影,清俊有加,只少了丝人味。半晌,他道:“为何不告知为师,擅自行动?”
玄奕道:“事发突然,来不及。”
梵度默然,过了会,他又道:“如此,更不该独自行动。”
玄奕怔了怔,梵度这是……担心他?准确说,是担心宿体原来的主人连苑。
见他不说话,梵度薄唇紧抿,微蹙眉头,道:“此地不比净业峰,凡事切莫轻举妄动。”
玄奕心想,他这个“师尊”何时话变的这么多?敦敦教导,循循善诱,真当他是小孩子?由此也能看出,梵度是真的关心他的徒弟。
想了想,他道:“师尊的话,弟子定当谨记在心。”顿了下,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梵度,思忖再三,他道:“弟子见到了上任儒门掌座尸体。弟子,弟子发现他身上剑招有蹊跷。”
说完,他凝神观察梵度表情。月色皎洁,眼前之人,肤色白皙,面目冷峻,看不出什么。
梵度回应他目光,两人距离很近,四目相对,彼此都能自对方眼中捕捉到自己的身影。梵度道:“此事,我早知。”
闻言,玄奕双眼微微睁大,呼吸瞬间凝滞,他讷讷道:“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早知?早知什么?儒门之首所中剑招并非清微君留下?
既然早知,为何还要与好友划清界限?一时间,他内心充斥着诸多疑问,但他一个都不能问,面上表情却无法完美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