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腾出了几日收拾东西,给家里落了锁,戴着郁攸留给我的荷花耳坠和那块祈愿牌子出发了,郁攸留下的一些其他东西,我都留在了这里。
那块牌子,郁攸是重新雕刻过了,那上面本来是一只丑丑的小狐狸,现在……多加了一只丑丑的大狐狸和一个刻的挺精细的女子,女子应该是我吧。
郁攸对狐狸的审美,还真的是改不过来了。
哎。
希望今后,我和郁攸还能在这里过安宁祥和的小日子。
老李,也就是郁攸口中的“扶桑”,还特意来为我饯行,我一出门就见到他了。
于是我蹭了一顿好的,在玉阳镇最好的那家客栈吃的饱饱的,老李却没有动过筷子。
郁攸还在的时候,李扶桑他是来过我家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和郁攸在谈论什么,有一回他们好像争论了什么,当然,最后还是老李沉着脸离开了,那脸色把朵朵都吓到缩成了一团。
不过,平日里,老李还是很和善的,我想他可能和郁攸有一些矛盾吧,但是郁攸表示自己很信任老李,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李没有说什么寒暄的话,他跟我说了一点郁攸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他说郁攸的脾气从小就有点暴躁,但是非常会装模作样,而且睚眦必报,说白了就是心胸不够宽,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觉得既然君子都想着报仇雪恨,郁攸小心眼一点也没什么。
他又给我说了几件事情印证这一点,说的还有模有样的,让人不想相信都难。
这……他是趁着郁攸现在不在了,在给人家泼脏水穿小鞋吗?我又不是不知道郁攸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我不知道作何回应,就只能捣蒜似的点头应和一下他。
他又说郁攸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所以想让我不要计较过去的事情。
“他以前怎么样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呀,只要他以后能够好好对我就可以了。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老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吐出了一句:“小姜……郁攸他对你是真心的,这么久了,我都看在眼里。他这么傲慢又自我的性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不容易,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我答应了。
老李这是多看不上郁攸啊,为他说话还要损他几句。
玉阳镇到蓬莱仙岛的路很远很远,我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日,毕竟人都要吃饭的。
郁攸喂了我长生不老药,其实我不吃饭也可以,可是毕竟当人当久了,馋习惯了。
我有了一些法力,到后面我一个茶馆歇脚时,在说书人口中听说神仙可以用法器来飞行,我就买了一把剑,试着御剑飞行,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好吧,飞了一段我就摔了,还算有进步了。
多练练我就会了。
郁攸真的太好了吧!
我开心极了,原来当神仙的感觉那么好,一边飞,一边感受风吹在脸上,真棒。
我在那把短剑上挂了个剑穗,还串了一朵银色的小荷花上去,这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胜在锋利。
我赶路越来越快了,蓬莱仙岛快要到了,郁攸托老李给我的地图还是挺准确的。
按地图的指引,渡过这一片海域,我就能见到郁攸了。
我在码头上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所谓的蓬莱摆渡人,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想起来了,郁攸说过,要等到每月十五,蓬莱仙岛的摆渡人才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这片海域。
我灰溜溜地回头,找了最近的一间客栈住下了。
等到十五,我又出门去码头了。
果然,我看到了一面飘扬的小旗子,上面写着十分潦草的“蓬莱”二字,虽然潦草,其形状却很容易辨认,尽显风骨。
我来的很早,太阳刚刚从海面探出了一半的脑袋。
我走到那面旗子边上,发现正好有一条船靠岸了,那条船仿佛是从虚空之中突兀地出现的,我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有一个穿的分外花哨的年轻人从船篷里出来,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柳条编的花环,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野花,手上拿着一杆白色拂尘。
他哼着不知哪里的小调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本来想叫住他,可是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正在原地懊恼呢,他就折返回来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眉开眼笑,一开口就像和我很熟稔似的:“这位施主想问我什么问题吗?尽管开口。贫道若是知晓,必然坦诚相告。”
“你是谁?”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这么问了一句。
“贫道名为檀珥,在蓬莱仙岛的诸位弟子中,排行第七。若是施主不嫌弃,也可以唤我辟火君,此次出岛历练,要做满九百九十九件善事。”他用拂尘在空中一划,把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
“你们蓬莱仙岛有没有一个叫做郁攸的男弟子?”
他似乎有些困惑,不过还是耐心地和我解释了一番:“据我所知,并没有这位师兄或是师弟。若是施主想上岛,可以尽快登上这艘小船。”
我道了谢之后转身想走。
檀珥却不知怎么的,在我快要上船的时候,叫住了我。
“施主前生缘分已尽,还请三思。”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檀珥继续说道:“贫道有一天机镜残片,可以窥见前生种种,施主前世过的颇为坎坷,你说的这位郁攸公子,并不是你的良配。”
“我不相信。”郁攸明明对我很好,而且他就算前世对我做过什么,可他走之前那副样子,我觉得他肯定是爱我的。
檀珥轻轻叹了口气:“这普天之下,男女之情是最为不靠谱的,施主,你前生尘缘尽断,六根已净,如今怎么就想不明白。郁攸公子这般执念未必是好事,贫道劝你们两位莫要再见。”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道士懂什么情啊爱啊的!”我气得就差给他一个白眼了。
他也没有反驳我说的,只是用拂尘在我眉心轻轻点了一下:“贫道固然不懂情爱,可还是知晓天命难违的,有些事,不可强求,徒增困扰。”
这一点,我也不知檀珥做了什么,一些纷杂的记忆以十分清晰的形式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我想起了通明殿中见到的少年元帅,水玉宫里那轻蔑冷淡的目光,槐江山和玉阳镇的虚情假意,还有北海封印前他两次离我而去的背影。
郁攸那稍显稚嫩的脸和远摇重合在一起。
远摇。郁攸就是远摇。
檀珥化解了我承受过往记忆之时的痛楚:“男人对女人的愧疚不足以支撑起一份感情,施主名为姜娆,娆与饶同音,你为何不愿饶恕自己呢。”
的确,远摇对我,对曾经的姜娆公主,存着的也就是一份愧疚了,他把这份愧疚误认为了喜欢吧,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来补偿我。
可我并不需要。
远摇不是郁攸。
如果他只有郁攸这一个身份,我只是濯缨绣坊的姜娆,我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这一段记忆太沉重了,我接受不了。
远摇真的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吗?他根本分不清吧。
老李……不对,是扶桑,扶桑说他对我是真心,可远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自欺欺人呢。
他当初怀念了桑枝那么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不否认作为郁攸的远摇对我很好,但是如果重来一遍,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远摇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们之间,不适合再有任何牵绊和纠缠。
前生的事情,就当它都过去了吧。
檀珥见我的眼神渐渐清明冷静起来,原本有些担忧的神色也变得缓和了一点。
他说的还真没错,的确是我前世的记忆占了上风,我不再想去蓬莱仙岛了,至于远摇,我也没有必要去找他了。
我们之间的话,上辈子已经说完了。
濯缨绣坊的姜娆对郁攸是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我和远摇无话可说。
他把我从无间地狱带了出来,已经把我的性命还给了我,虽然我不是自愿的,可活着的感觉还不赖。
现如今,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了。
檀珥摇了摇头,头上的花环有一朵花掉下来了,他蹲下,捻了捻花瓣:“话说回来,施主你的记忆里有一位神女桑枝,贫道的大师姐也名唤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