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抱了锦被来,抖开给他盖上,掖了掖被角,她低头整理下衣衫。
倘若平时,这事儿估计他死活也得赖着坚持下去。
可见他身心疲惫。
“睡吧。”
她也躺了下去,萧迟往她这边动了动,她贴过去,他才安静下来了。
裴月明并不困,她作息正常,她静静陪着他,直到他沉沉睡去,她这才小心掀被坐下。
低头替他揉了揉微蹙的眉心,揉开了,正要起身去吩咐弄些清淡吃食备着,忽外头轻微的脚步声快速行至门帘处,是王鉴的声音。
“娘娘,娘娘。”
王鉴低声喊,门帘撩,裴月明压低声音,示意走远些才问:“什么事?”
“段舅爷和我们的暗线前后脚来报,太子有动静了。”
“哦?”
裴月明蓦侧头。
太子终于稳不住了吗?
……
是的。
萧遇早就稳不住了。
皇帝现今是他唯的靠山,可皇帝如此病重,居然还只惦记着见段贵妃。
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的还是段贵妃。
他丁点想不起他母后。
也想不起他。
病危之际,唯见的只有萧迟。
萧遇彻底慌了。
御医再强调,皇帝病况好转,可却没让人进去探看,包括他,甚至包括萧迟。
内殿房门堵着死死的。
因为他的撩帘窥看,张太监叫了十几个大力太监过来,站在内殿门前站岗,谁也不许再靠近。
这般姿态,萧遇并不觉得皇帝的病真好转了。
他深宫长大,最知这些御医太医的行事习惯了,未致命的情况下,般把病说重,治不好不担干系。
但涉及皇帝病重不起这种情况,他又很大几率会往轻里说,配合着稳固朝纲。
皇帝就重病卧床七日了,要是再不见好转,那岂不是……
萧遇彻底慌了,他镇定不下来了。尤其他得讯,段至诚开始悄悄接触亲信官武将,萧逸也有异常动作的时候。
他霍地站起来了。
“殿下,咱们怎么办?”
禀报消息的是东宫大总管罗永,罗永是旧时朱伯谦安排给他的,此时也是脸焦急。
东宫已到了最关键的关口了。
另个管事大太监叫陈忠的,萧遇要在紫宸宫守着,他正领着小太监抱了铺盖巾帕等物过来,闻言大惊,“哐当”声铜盘落地。
惊醒了萧遇。
不行!
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是太子。
要是皇帝真……
他绝不能让这关口被人先发制人。
该有的准备他要准备起来。
他是太子,做些稳固朝纲的安排是正确的。
萧遇推开陈忠,快步出了去。
罗永赶紧跟上,看了陈忠眼,皱眉,“下回得先高声通传!”
陈忠连连道歉,罗永顾不上他,匆匆追上去了。
萧遇先去寻了仇崇,以及北衙大将军刘深,他言语间暗示,皇帝病重,需提前警戒。
仇崇和刘深大吃惊。
如果皇帝真病危,提前警戒这确实需要的。
但……皇帝病况不是在好转吗?
“我记挂父皇,欲进殿探视,可……”
可张太监不许,严防死守,死活说没有陛下口谕和诏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听到这里,仇崇和刘深都犹豫了,这个……说来也真是。
其实太子是储君,如果皇帝真崩了,也没有留下遗诏的话,那他们确实会丝不苟地奉太子登基的。
那,他们是不是做些准备比较好?
反正他们也不是听太子的,他们忠于的依旧是皇帝,该怎么指挥,他们心里有数。
只是有备无患。
要是皇帝病愈,他们自向皇帝请罪。
但要是真……
那这个准备就很重要了,能确保新旧政权顺利过渡,以防有人真有不臣之举。
太子什么情况,他们很清楚的。
想了又想,又去紫宸宫次,还是没能见到皇帝,张太监说皇帝服药睡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推搪,也没法问清楚。
左右犹豫,最后二位将军还是决定,稍稍做些准备。
接下来,太子还去寻了御前禁军统领霍参等人,他还和颜琼等臣单独谈了话。
……
段至诚去了趟净房,接到了确切消息。
很好,成了。
他精神大振,掬起凉水往脸上浇,连日困倦不翼而飞。
连脸上熬出来的晦暗都好了不少。
信步回紫宸殿。
在殿外朱廊拐角与遇上轮流休息结束的安王萧逸,离得远远,二人视线碰了下。
神色都不变,但两人在对方目光看到相同的东西。
平静移开视线,两人各自进殿。
……
皇帝确实是病况好转了。
但他病得还重,没有精力,更并不愿意示弱于人,尤其是几个正值青壮的儿子。
服了药,昏沉沉睡了觉,体力总算回来了些。
额角还抽痛着,张太监小心翼翼扶起皇帝,斜靠在引枕上,而后接过药碗,小心伺候皇帝服药。
病榻前还立着几个人,分别汇报皇帝病后朝里朝外的大致情况。
总体还好,因为年节封印,除了紧急事务,其他事情开年后再处理的。
汇报到最后,就是诸皇子。
然后,皇帝就知道了太子最近几日的频频动作。
张太监低头不敢看。
他视线里,皇帝的手安静会,“啪”突兀声重响,药碗摔在地上。
汤药泼洒,碎瓷迸溅。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小迟子以后肯定后悔,这多好次机会啊哈哈哈
二更来啦!肥肥的更,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第98章
皇帝的病情在飞速好转。
得悉太子私下作为后,他头疼奇迹般好了很多,服药后再日,已经能自己坐起身了。
他召了颜琼吕敬德等臣亲信,再召见了仇崇刘深等武将心腹。
诸人见得皇帝,皆大喜,另仇崇刘深等有过准备动作的忙伏跪请罪。
皇帝并未怪罪:“诸卿心系朝纲社稷,何罪之有?”
温言安抚几句,让不必惊慌,才吩咐下去了。
仇崇刘深面露感激,忙叩谢圣恩,悄声退了出去。
“陛下,该用药了。”
皇帝到底病未痊愈,见了这么多人,面露疲态,撑额靠在大引枕上。张太监端了药碗过来,小心伺候皇帝服了药,又低声劝:“奴才命吹了灯,陛下躺下歇歇?”
皇帝没有表态。
张太监不敢再问,小心退到边,将药碗交给小太监撤下,他在床柱侧安静站着。
静悄悄的,滴答滴答的滴漏水声很清晰,已经入夜了,黑黢黢夜色笼罩这座庑顶金殿。
“让他们都散了。”
皇帝头风见不得强光,这殿内的灯只燃三分,偌大的宫殿昏沉沉的,烛光照在皇帝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他动了动,“叫太子来。”
张太监心弦绷了绷,并未露声色,恭敬应是,低头倒退快步出了去。
没多久,萧遇匆匆赶到了。
他恭敬见了礼。
皇帝并未发话,斜靠在床头,静静看着他。
萧遇瞬间就额的冷汗。
今日之前,他忧惧忐忑的底下,是藏着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的。
他都当了二十年的太子了,很可能,他就要……
母后的寄望,外祖临死的希冀,自己的夙愿,很可能就要朝得尝了!
有些事情不能想,旦想了,思维就像脱缰野马,按不住狂奔而去。
哪怕再多的惊慌忧虑,也无法彻底将这些兴奋压下去。
随着皇帝只闻病况“好转”,却半点不见人影动静,他的兴奋忍不住又多了点,他去接触臣武将的动作,不自禁添出了丝迫不及待。
然而,好梦由来易醒。
兜头盆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只能勉强撑着,心存丝侥幸,他动作很小,皇帝不知道。
冷汗直流。
即便这等昏暗的光线,也很快见到额头层隐约的水光。
皇帝哼笑声。
就这胆子,还迫不及待要登基上位了吗?
御医说他病况好转,可他这儿子不信,仍在急不可耐地准备后事,慎防上位出现差错。
他眼里还有他这个皇父吗?
鲁钝,庸常,无为,这些就先不说了,到了皇父病重卧榻之时,竟只顾着上蹿下跳左右串联,他对他这个生他养他的皇父是无丝父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