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通过镖头的话他们才知道,晚上的时候一楼有人请喝酒,但不知道是客栈的酒有问题,还是菜有问题,大半夜许多人都开始上吐下泻,因下着雨请不来外头的大夫,镖局的人想起柳夫子,这才上来找他们。
恰好柳夫子还没睡,就下楼给他们看了看,最后说是一道菜里加的蘑菇有毒,又给他们开了解毒的方子。
这菜是客栈晚上炒来下酒的,好几桌都有。
客栈掌柜连连道歉,说是这几天雨大,往常送菜的人没来,他就换了一户人家,谁知道对方会给送来有毒的蘑菇。掌柜还自掏腰包,叫小二去镇上药铺抓药,并把药都煎好给吃了毒蘑菇的人送过去。
折腾大半宿,天快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但因连日大雨,往北去的官道被山上滑下的泥石堵塞,要想继续朝边境走,就得从西边绕。
随着天气放晴,客栈里的人也少了许多,剩下的几乎都是和殷筝一样,往边境去的。
镖局与殷筝他们目的地相反,不过因为货物寄存在镇上租来的仓库里,所以装车花费了些时间。
殷筝等人从楼上下来,镖局的镖头见到他们,还特地去和他们道了谢。
镖局的大小姐站在车边没动,还小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就是个大夫吗,也值得赵叔这般殷勤。”
青年从车后面绕过来,正要问自家妹妹在嘀咕什么,就看到了柳夫子他们。
经过昨晚那一遭意外,青年早就没了原先对江易他们的敌视,便也过去打招呼。
因为镖头挡着,青年走近了才发现柳夫子身旁还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站在最中间,身着蓝色的袄子与月白色的下裙,样貌秀丽,神态温和,深蓝色的眼睛就像是剔透的琉璃珠子,格外漂亮。
青年以往总觉得,年轻的姑娘就该像自己妹妹一样活泼俏丽,现在才发现,稳重些的小姑娘似乎也别有一番韵味。
青年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和柳夫子道谢时也显出了几分拘束。
待货都装好车,镖局一行人启程出发,直到出了城,青年还在回想殷筝的模样。
眼尖的镖头发现了青年的异常,便打趣道:“少爷可是看上了那殷姑娘?”
青年红着脸道:“赵叔你别胡说。”
大小姐听了凑过来:“什么殷姑娘?哪个殷姑娘?”
赵叔直接就把青年给卖了:“就是和柳大夫一起的那个。”
大小姐震怒:“骂我那个?!!哥你怎么回事,眼瞎了吗看上她!?”
“诶诶诶,不是她不是她,是另一个。”赵叔连忙澄清。
大小姐想了想,因为只在离开客栈的时候见过一面,所以没想起来。
青年无奈道:“好了别说了,以后能不能再遇到都不一定。”
本就是萍水相逢,双方除了姓名一无所知,此后天大地大,多半也不会再遇上。
这么一想,青年心底还有些惆怅。
为了弥补大雨导致的行程延误,之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的路,吃喝都在马上,直到大小姐哭着喊着说受不了了,他们才在路边一处茶馆停下歇息。
才停下没多久,便有一队人纵马而至。
除了领头的男子,其余人等无论男女,皆身着统一的银纹玄衣,腰佩长刀,气势凛冽。
茶馆里的人好奇张望,有看清那领头男子模样的,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队人在茶馆旁停下,却都没有下马,只有一人走进茶馆,朝茶馆老板丢出一块碎银,又拿出几张画像,问他:“可曾见过这几个人?”
茶馆老板接住碎银,连忙往那人身边凑,想要看清画像上的内容。
可惜他这茶馆位置好,每天都有人路过打尖,根本记不住谁的模样,除非……
茶馆老板忍不住朝外面领头那男子脸上看——除非长成这模样,再过十几年他都能牢牢记得。
镖局大小姐也看到了那男子的容貌,直接就看呆了,回过神后又有些好奇他们是在找谁,就也凑了过去看画像。
“阿妹!”青年出声呵止。
大小姐当然不会乖乖听话。
她看清了画像上的人,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想到什么,翻出其中一张对青年喊道——
“哥!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殷姑娘吗!”
第56章
“别胡说!”青年先是制止了自己妹妹的口不择言, 然后又转向手持画像的人,发现见那人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青年不禁有些尴尬, 想要开口解释,忽觉一股寒意顺着背脊刺溜一下窜上来, 如银针刺颈, 扎得他毛骨悚然。
接着他听到身后传来下马落地的声音, 他转身一看,看到那领头的男子朝自己走来,还问:“你见过她?”
男子样貌出众,衣着并不张扬却难掩通身贵气, 他开口询问时的态度也并不见傲慢,可不知为何就是让青年觉到了些许压迫感。
青年连忙回道:“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姑娘身边跟着的大夫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青年虽然输了气势, 却没说自己在哪见过殷筝,甚至还反过来问男子:“不知阁下寻她, 所谓何事?”
青年和自己妹妹不同,常年行走江湖的他担心这群人会对殷筝一行不利,便想先打听打听对方找殷筝的目的。
当然青年也没把握对方会回答自己。
不曾想对方真就回答了他,且这回答不仅出乎他的意料,还扼杀了他那本就飘渺的心动——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丢下大队人马,只带了几人连日赶路的闻泽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此番回乡是为祭母,但我听闻黔北近来不太平,故而赶来护送。”
……
柳夫子去打听了一番,得知道路清理只需耗费不过五六天的时间, 绕路则要多加十多天的路程。
于是殷筝一行决定,等道路清出来再走。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们还接连两日出门采购,不仅补充了马车上的干粮零嘴,还多备了些常用的草药与厚实的衣物棉被。
晚上休息前,柳夫子又检查了一遍行囊,说道:“茶叶喝完了,我明日去茶叶铺再买些回来。”
正在铺床的逢年忙道:“我同你一块去,正好添些快用完的绣线。”
殷筝倒是没什么要买的,加上天气冷不愿动弹,便打算在客栈里待着。
之后逢年铺好了床,柳夫子也收拾好了东西,提着灯盏走到了床边。
客栈的床大小适中,殷筝逢年以及柳夫子三人又都是偏瘦的身材,一块睡床上倒也不算拥挤。江易睡在窗边的榻上,正对面就是门,方便保护她们。
没了滞留的大批商旅,客栈顿时安静不少。
江易四仰八叉地在榻上躺着,突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下了榻,跑到床边吹灭了柳夫子放置在那的灯盏。
之后又过了片刻,屋顶上传来细微的轻响,江易没动。
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江易也没动。
有一蒙面人从窗户进来,江易还是没动,整个人像是和床头的围子混为了一体。
蒙面人因此没有注意到江易,甚至毫无防备地走到床边,轻轻拔出了锋利的匕首。
匕首反射出的寒光略过江易的眼,蒙面人这才惊觉床头站了一个大活人,正要动手,被江易直接摁倒在地。
重物砸地的巨响和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睡在最外边的柳夫子当即就醒了,最里面的殷筝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只有逢年还睡得死沉,并未醒来。
柳夫子拿出火折子点亮床边的灯盏,看见江易屈膝压在一个蒙面人背上。
奇怪的是,那蒙面人并未挣扎,而是软软地趴倒在地,一动不动。
柳夫子下床查看,殷筝越过逢年坐到床边,拉过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听柳夫子回头说道:“已经死了。”
江易惊讶:“我没杀他。”
柳夫子摇头:“不是你杀的,是他自己吞掉了藏在口中的毒药。”
一旦被抓就服毒自尽,像是死士的作风。
这下轮到殷筝惊讶了。
她还以为对方是来谋财的,没曾想竟是死士。
可殷筝想不出有谁会来杀自己,或者说,想要杀她的人多了去了,其中应该没有谁会知道她如今的行踪。
江易扯下蒙面人脸上的纱布,愣了愣,道:“我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