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禅笑道:“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你也多想了。”闻瑕迩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平白无故的看我做什么?”
闻瑕迩望向门外,似笑非笑,“看你家朗翊大哥有没有欺负你。”
话音方落,一名应天长宫的弟子便端着一盆清水从屋外走进,先是朝朗禅颔首,再看见他时,面上表情颇为惊讶。
“放过去吧。”朗禅眼神示意,那弟子便将清水放下,问道:“二公子可还有何吩咐?”
朗禅偏头望他,“你头次来,我也不知你要些什么。”
闻瑕迩想了想,摇头道:“不必费心。”
朗禅颔首,这才让弟子退下。
闻瑕迩用清水擦洗一番,方才觉得体内残存的酒气散去,随口道:“我昨日半夜才到了应天长宫,你让我在这儿住了一宿,可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朗禅愣了一下,道:“怎的突然想起来说出这话?”
闻瑕迩放下帕,“适才发觉昨夜我冲动了些,不该这般来找你的。”
“阿旸多虑。”朗禅不以为意,“你我二人关系本就不是辛密,便是你当下从应天长宫正门处进来,也断不会有人敢拦你半分。”
“当真?”闻瑕迩手指屋外,“那不如我眼下就从你们应天长宫门外走一遭,看是否如朗二公子所说无人敢阻拦。”
朗禅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来,“君请便。”
闻瑕迩啧了一声,拍开朗禅的手,“与你说着玩的,我今日便在你家中坐坐,打发时间。”他往屋外走出,“左右你这应天长宫我还未逛过。”
朗禅跟上他,“阿旸错了,这是朗宫主的应天长宫。”
“朗二公子难道分不得一方天地?”
朗禅笑道:“应天长宫,只有一位宫主。”
闻瑕迩亦笑,“那我是不是该前去拜会这位朗宫主?”
朗禅听罢略作思忖,道:“他眼下想来也该得了闲。”
“那便有劳阿禅带路。”闻瑕迩兴致颇高。
朗禅倒也未做推辞,带着他一路穿过石桥长廊,最终来到一方正殿前。朗禅向站在殿外守着的两名弟子点头示意,两名弟子在闻瑕迩面上扫视一番后,其中一名便背身步入殿中。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弟子疾步走来,见到朗禅后作揖道:“二公子,缈音清君到访,此刻正往殿中而来。”
朗禅闻言瞥了身侧的闻瑕迩一眼,闻瑕迩状似惊诧道:“这样巧。”
“前去恭请缈音清君。”朗禅收回视线,“不得怠慢。”
他话音才落下,殿外的台阶上便已显出了一道白衣人影。
闻瑕迩远远的看着,明知故问,“这人是谁啊?”
朗禅挥手让站在面前的弟子去请,“阿旸还要再装?”
闻瑕迩摊手,表情极为无辜,“我与这位仙君可是极不对付,若知晓他要来,我必定转身就走。”
朗禅沉吟道:“现在走也还未晚。”
“晚了。”闻瑕迩哥俩好似的拍了朗禅肩膀一掌,“前有狼后有虎,跑不掉了。”
朗禅被他这番比喻逗笑。
君灵沉已步入殿前,看见他后眸中神色微动。一人这时恰好自殿内走出,这人面容清秀,身着玄衫,头发一丝不苟的以金冠束着,平添几分英气。单看长相,却是与朗禅并无相似之处。
闻瑕迩还是头一回见到朗翊,想来朗翊也该是第一次见到他。只见朗翊先朝君灵沉的方向轻拱手,转而又将视线落于他身上,“二位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失礼了。”
闻瑕迩余光似有若无的往君灵沉的方向瞟了瞟,“朗宫主客气,我前来应天长宫拜访也未提前递上拜帖,这才是失礼了。”
朗翊收手拂袖,“闻公子与二弟是至交好友,这些虚礼不要也罢。”说完又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久站不便,还请缈音清君和闻公子入内上座。”
闻瑕迩颔首道谢,抬脚步入殿中时恰和君灵沉同时进殿,他压着声音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尽管再放一道屏障把我遮住。”
第98章 笛容
君灵沉目视前方,脚下步伐平缓依旧,他道:“把佛珠给我。”
这句问话的功夫,闻瑕迩已走到椅前坐下,君灵沉停在他身前顿了一下,便要往对面的椅位而去,他适时出声,“佛珠不要了?”
君灵沉朝他伸出手,闻瑕迩想了想,便将那串佛珠摸出来放进君灵沉手中,随后睨了一眼他左手边的椅位,“坐啊。”
君灵沉没动,闻瑕迩抱肩往椅后一靠,眼中含笑,“不喜欢你就放屏障挡着我啊,眼不见心不烦。”
“是出了何事吗?”朗翊和朗禅二人自后方而来,朗翊看向君灵沉,“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君灵沉拂袖,朝朗翊颔首,背过身于对面的椅位坐下。
朗翊走上主位,朗禅落座于闻瑕迩左手边,低声道:“你方才莫不是又以言语激缈音清君了?”
“没有。”闻瑕迩哂笑,“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朗禅道:“但愿。”
闻瑕迩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颊,明目张胆的扫视着坐在对面的君灵沉,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应天长宫弟子奉茶之后,朗翊客套的说了一番场面话后,便开门见山,道:“缈音清君与闻公子今日同时登门,不知是所为何事?”
“并无甚要事。”闻瑕迩率先出声,“只是来与二公子一叙。因着这私事惊动朗宫主,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朗翊摆了摆手,“会友一事实乃人之常情,闻公子言重了。”
闻瑕迩闻言笑了一笑,未再说话。朗翊遂将目光移到君灵沉身上,只听得君灵沉道:“我前来,只为一件事。”
闻瑕迩眉尾一扬,收起散漫姿态。
君灵沉将那串佛珠从手中亮出,定在虚空后浮于朗翊身前,他道:“这串佛珠,可是应天长宫之物。”
朗翊从虚空中取下佛珠握在手里细细端详,少顷,仰首道:“确我应天长宫信物,宫中每一位弟子腕上都有这串紫檀木佛珠,修行时以作平心静气之效。”
闻瑕迩往朗禅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道:“我记得你手上好像也戴了一串,是也不是?”
朗禅颔首称是,卷起左手半截衣袖露出一串紫檀佛珠手串来,“应天长宫弟子都有的。”
闻瑕迩瞟了一眼佛珠后便端正身形,又接着将目光放到君灵沉与朗翊这二人身上
君灵沉道:“这段时日修仙界中出了一桩蛊毒祸事,应天长宫应知晓。”
朗翊略作思忖,“知晓,我应天长宫司管的司野之境便出现了许多被荼毒的百姓。不过这件事一直由二弟在办,前些时日听说已经解决了此桩异端。”他看向朗禅,温声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未来得及处理妥当?”
朗禅起身,“藏匿于水村中的母蛊前些时日已被斩杀,毒源已除,司野近来也再未出现过百姓被咬伤中毒之事。”
君灵沉将一只瓷瓶凌空放于朗翊眼前,“母蛊不止一只。司野之境虽无蛊毒,但其他地方仍有残余的中毒之人。”
朗翊拿过那只瓷瓶,似有不解,“缈音清君,此为何物?”
“一只母蛊的尸体。”君灵沉声音仍淡,“同朗宫主手上握着的佛珠一起,在炼蛊之人的身上找到。”
主位上的朗翊面色霎时一沉,朗禅听罢亦是皱起了眉。偌大殿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屏声静气,无人敢轻易出声。
闻瑕迩眼神在殿内众人面上打量一番后,似喟叹道:“说来也巧,那条藏匿在水村的母蛊离冥丘境内不过三十余里。此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后捕风捉影,只怕在这蛊毒祸世一事,冥丘便要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这话一出,应天长宫一众如何还能听不明白?这冥丘少君哪里是来会友人的,分明是借着会友人的幌子同缈音清君一处来质问他们应天长宫蛊毒一事的!
朗禅回身瞥了闻瑕迩一眼,闻瑕迩张嘴做了个“对不住”的口型。
朗翊将装着母蛊的瓷瓶和佛珠齐握在手中,站起身朝君灵沉和闻瑕迩二人拱手道:“我应天长宫立足与修仙界,向来行的正坐得端,此事当中必定有误会。”
说罢向朗禅递去一个眼神,朗禅沉吟片刻,说道:“司野境内也曾遭到蛊毒作乱,水村之时为追查毒源,我亦带着宫中弟子与禹泽山一同斩杀过毒人。缈音清君理应知晓。应天长宫断不会做出这等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