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117)

作者:芸生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十分自信,即便此刻因心硬闯马车,亦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因心引着闻月,重新步入宫墙之中。

行至半途,有人迎来,同因心汇报。

离得不远,闻月虽听不清二人耳语,但却能凭着唇形,隐约得见,那人口中所述与马车相关。听闻因心其人,自来事事谨慎妥帖,故而才年纪轻轻爬到了如此高位。不过他决计想不到,闻月早在这之前,早已布下棋局。

而因心,只不过从下棋之人,变成了棋子而已。

眼下,因心眉头微蹙,显然是因未寻到证据而发愁。

此举,正中闻月下怀。

既知因心在马车之中未寻到丝毫证据,闻月便坦然许多。

因而,在后来面对坤宁宫中皇后旁敲侧击的追问时,她表现得悠然自得,不卑不亢,一言一行叫皇后寻不到丝毫破绽。

但可惜的是,闻月还算漏了一点。

皇后手里,还存了最后一张牌。

而那张牌,是闻月致命所在。

彼时,在一番发问未得结果后,皇后未急亦未气。

贵妃榻上,她单手撑着下巴,把玩着珠串,不经意道:“听闻国师出自江南,父亲曾在宫中做过御医?”

“正是。”闻月埋首,不动声色,“不过家父十数年前便告老还了乡。”

“那可巧了。”皇后懒懒道:“本宫身边曾有一名赵姓御医服侍在旁,他亦是在十数年前下了江南。若非姓氏不一,时间上如此巧合,本宫还当真以为,此人与国师父亲乃是同一人呢。”

闻月说:“宫中御医无数,同年返乡亦不胜其数,巧合罢了。”

“那是自然。”皇后扬了扬团扇,美眸在她脸上流转,笑意幽幽,“那赵御医可是犯了法的,哪能同国师父亲相提并论。”

父亲生前之事,闻月本就好奇。

只可惜宫内所有关于父亲的证据近乎毁于一旦,根本无从查证。

眼下皇后主动提及,她没有不探寻的道理。

思及至此,她接下了皇后话茬:“恕臣好奇,那人到底是犯了什么法?”

皇后由因心搀扶下榻,走向闻月,娓娓道:“我朝自古便有以新生皇嗣血祭之惯例。每逢新生皇嗣出生下一年的正月,皇帝便会取血,并将那新生皇嗣的血融到一块儿,以此献祭上天。太子血祭那年,赵太医负责取血。可他到底是个愚笨蠢钝之人,竟在取血之时,失手在祭台之上打翻了血碗,害众臣认为此乃不祥之兆。”

闻月不自觉地眯眼。

她了解父亲为人,他自来正直不阿。当年替皇后做下那等狸猫换太子之事,定然对皇族心中有愧,故而不惜在血祭大典,众目睽睽之下,以身犯险,想借此叫皇帝生疑,扭转乾坤。可无奈的是,他不过是一介御医,力量实在微薄,哪争得过彼时盛宠滔天的皇后。

皇后停在闻月跟前,两人间仅剩一步之遥。

慵懒打了个呵欠后,她口气轻描淡写,但说出的话,却叫闻月字字惊心:“血祭之上犯下如此大错,那赵御医竟还想诡辩,皇帝不悦,意欲杀他,本宫顾及他往日照顾情分,倒为他求了情,只不过赠了他一壶哑药,挑段了手筋而已。”

握紧的拳,不停在颤。

担心被皇后见了生疑,闻月不落痕迹地将手收进了袖里。

父亲离世前的惨状,陡然在闻月面前浮现。

当年的哑药远不止是致哑如此简单,里头还掺了毒。那毒药灼伤了喉咙,也一并灼穿了胃。父亲虽懂自医,苟延残喘活了几年,但最后仍是屈于那毒药所遗留之症。临终前,父亲死相惨烈,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一双至死都没闭上。

最后,是闻月亲手替他阖的眼,点火烧了他的尸体。

那大火吞灭父亲时,闻月尚且记得,儿时父亲在宫门前的那次回眸。

他曾经也是……身着医袍的,那般翩翩青年郎啊。

深吸一口气,闻月迫自己恢复平静。

随后,她朝皇后道,“皇后愿留他条命,已是仁慈了。”

“本宫哪止仁慈?”皇后装出一脸无辜模样,“本宫不止留了那赵御医的命,而且还……”

“如何?”闻月趁势追问。

皇后捏着护指,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她跨前一步,对上闻月目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本宫尚留了他幼子在京中。”

闻月心头汹涌,却仍装出无所谓的模样。

挑起眉,她淡淡回了句,“皇后当真宽容大量。”

皇后收敛笑容,提点她:“赵御医这儿子,我至今还叫他好好活着呢。毕竟若有一天,他儿子女儿长大了,本宫还指望着,他们也能来做本宫的左膀右臂呢。只是万万不要像他们父亲那般,做个愚笨蠢钝的小人便好了。”

闻月回以一笑,“皇后英明。”

“哦,对了,若本宫记得不差,赵御医之女也有国师这般大了。”

“如此说来,当真是巧了。”

皇后语气平静如斯,“同国师说这赵御医之事,也无旁的事儿,只是想借此提点国师。人是不能走错一步的,为臣皆要好好归顺主子,不要逆主子心意而为之,万万不能重蹈这就旧臣覆辙,否则——”

皇后卸了护甲,伸出手,扶上闻月的肩。

她指尖灵活的在闻月肩头游走,一路沿着肩胛骨而上,直至停留在闻月脖颈前。张开掌,她猛地一把抓上了闻月细嫩的脖颈,尖利的指甲,在闻月颈间肌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皇后仍在笑,只是那笑意危险万分。

她说:“若谁敢违逆于本宫,那赵太医便是前车之鉴!”

皇后话音甫落,自殿外忽地传来太监尖利嗓音——

“辰南王世子到!”

太监报门声未止,谢翊已以一身玄黑鹤纹袍出现在了众人视野。

彼时,他背逆着光,黑靴踏过门槛,整个人周身掩在光里,未见英俊面孔,却已有神祇降世之感。

人未至,声已道。

他朗然声线回荡在殿内:“国师与我约好下午同游画舫,怎生叫我好等一个时辰,也未见人影。东宫寻人未寻着,既是如此,便只得来皇后这边寻寻了。”

皇后眼眸微眯,迅速从闻月脖颈上收回了手。

“哟,没想到国师当真在此。”谢翊装作恍然模样。

须臾后,他背负着手,立至闻月身旁,口中皆是埋怨意味:“那白等的一个时辰,国师定要给我个解释,否则我辰南王世子谢翊绝不善罢甘休。”

未等闻月答话,皇后已抢先一步,冷哼一声,“未请便进,后宫之内,可是容得辰南王世子殿下如此撒野的地方。”

“那臣好奇问一句。”谢翊说。

“如何?”皇后问。

谢翊微眯了眼,打量她:“皇后可是有不可告人之秘?”

遭他如此口出狂言,皇后的脸青一阵子一阵。

正当皇后想开口反驳,谢翊却抿唇一笑,将目光掉转只闻月的脖颈上,故意打断她,数落道:“比如,暗自惩处朝臣,又比如……杀人灭口?”

“荒唐!”皇后怒极拍案,“自然没有。”

谢翊反问:“既是如此,皇后有何不能叫臣入内?”

皇后捏紧了拳,登时哑然。

因心识相递来茶盏,叫皇后平复,不可怒极坏事。

皇后抿了一口,坐回榻上,舒了口气,任情绪渐渐平歇:“辰南王世子与臣子交往,本宫委实不该管,也管不着。只是国师身份敏感,事关我南施国命脉,通帝王与天事。”皇后顿了顿,视线直指谢翊,声线愈发威严:“如若辰南王世子仗着陛下昏迷不醒,试图与国师厮混,紊乱超纲,那这事儿本宫可不得不管!”

“不敢当不敢当,皇后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谢翊蓦地笑出声来,“厮混一词,更适用于皇后。”

说完,谢翊将视线挪到少年因心身上,目光意味深长。

眼睁睁地,谢翊看见皇后的拳已捏得发白,额角的青筋也在不停抖。

晔帝已近花甲之年,皇后方才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宫内关于皇后与少年太监因心之谣传,早已流传甚广。因皇后权势,宫内虽人人不敢非议,但在宫外传言已甚嚣尘上。

“砰——”

皇后推翻了因心递来的茶盏,猛地站起身来。

她一双眉横着,目眦欲裂,怒意汹涌:“本宫身心皆如明镜,哪容得着世子如此出言不逊!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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