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躺着的白色户外椅上坐起身，看到不远处宾客席位上，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凑在一起正在攀谈。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多层的全白裱花蛋糕，蛋糕顶上，插着两个全白色的相亲相爱的小人。
林南羽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他穿着一套质地考究的银灰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朵红色的玫瑰。
“这是……？”他试图松一下领口，却被领口别着的极度复杂用心的领结阻碍住了。
白色的冷餐台前，厨师正摆放着各种漂亮的小蛋糕，巧克力喷泉流动着，几个孩子正用竹签穿着水果等着巧克力淋在上面。
其中一个穿着花童小西服的小男孩，正是6岁时的他自己，手里握着一块怀表。
小林南羽淋好了自己的水果，开心的舔了一下，接着就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和他一撞，怀表落在了地上。
林南羽低头要去捡怀表，一只苍老的手却先将它捡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到林荣来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林南羽错愕地回头看六岁的自己，又看向面前的林荣来，不确定地问：“爷……爷爷？”
“孩子啊，都这时候了你还乱跑什么？快，跟我去准备。”林爷爷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南羽向建筑物方向走去。
他们坐在了准备区的长凳上，林荣来把还在四处张望的林南羽身子掰正。
“都到最后几分钟了，你还有什么好急的？”林爷爷笑呵呵地看着他，“全家人里，爷爷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爷爷，这里还是VITAS系统里……吗？”林南羽实在等不及要问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是我的失误。把VITAS潜意识读取权限放在了你那里。”林荣来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怀表，“我们还在系统里。好孩子，你辛苦了。”
“我早就决定你是我遗产的合法继承人。而VITAS系统只有在你手上才最安全。”
“但你的叔叔伯伯们却不这么想。多年来，他们一直想得到权限。甚至还对正接入VITAS系统执行任务的你下了手……”
林荣来说到这里面色一黯。
“VITAS中心尽全力救回了你的身体，可是你的意识却和权限连接在一起，跟我一样困在了系统中。中心的人一直在尝试和你建立联系。”
林南羽吃惊，“所以，我们都……死了吗？”
林荣来摇摇头，“我的情况可能不太妙。但是你的命还长着呢，放心。”
林南羽还是一脸迷茫，“可我的记忆都是一段一段的，彼此联系，又相互矛盾……我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真实吗？”林荣来笑，“你没有选错。摔掉权限是对的，只有放开它，你才能从系统中脱离。”
他们身边的乐队开始奏起音乐，林南羽听了下，是婚礼音乐的前奏……
林荣来站起身，拉平西服上褶皱，“活着的人想要实现梦想，就得靠自己。你做得很好。的确是我最合适的继承人。”
“而且你比我想得还要厉害，居然反向入侵到了别人的意识里，有人可被你害苦啦。”
林荣来撑起胳膊，示意林南羽伸手，他却没明白过来，结果被老爷子伸手拉过来穿过自己的臂弯扶稳。
“爷爷，你等一下，我现在还有很多没弄明白……”
“你接下来的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弄明白，爷爷我……”林荣来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下，“嗯，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就这几分钟的事了。”
林南羽慌起来，“爷爷，你不会有事的。”
“这种话就不用来安慰我了。□□死亡，精神也会消失的。”
林荣来笑，“现在，是我的临终遗愿，想看到你结婚的那一刻。VITAS中心的林南羽先生，能挽回我的遗憾吗？”
“可是我……”
我能跟谁结婚啊……
“现在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勉强，但是，先看看这个吧，你会感谢我的。”林荣来深不可测地一笑，把一本笔记本塞到林南羽手上。
笔记本封面写着《VITAS系统-林南羽唤醒日志》，林南羽拿到日志的时候，它就化作信息流进入了他的意识里——
——Log1——
连接林南羽潜意识。失败……
At09:00:01，2020/02/03
——Log2——
连接林南羽潜意识。失败……
At09:09:09，2020/02/03
……
——Log20784——
连接林南羽潜意识。成功！
接入人：原驰。
尝试接触，失败……
备注：加油。
At01:13:52，2020/02/15
在几十万次的断断续续无功而返的失败日志之后，才终于出现了持续成功的连接——
——Log157388——
尝试接触林南羽潜意识。成功！接入人：原驰。
备注：林南羽的意识停留在了事故时间点。
任务编号：39182504，任务关联人：林荣来。
我尝试修改系统时间，但涉及参数众多，出现时间偏差。
看到了6岁时的林南羽，那时的他……很可爱。
[删除/]感觉自己像个变态。[删除/]
At20:57:51，2020/03/11
——Log157389——
备注：13岁的林南羽，自己一个人过生日。
很心疼，想和他一起吹蜡烛……
那时候就认识他多好。
备注：看到他大学入学了。
如果突然跳出去跟他说，他读错专业了？会不会吓到他？
备注：嗯……吓到了。
得不偿失。连接中断。重新校准。
……
备注：不愧是我的高材生。
国考考场提前交卷被拒绝就玩笔。
有点帅。
备注：时间点终于确定成功。他和我遇到了。
其实他第一次进中心大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是故意想在小帅哥面前耍帅。
备注：喂奶牛……我两第一次出的任务太傻缺了。
我居然把这段记忆丢失了。
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啊，我爱加班。
备注：我发现他在任务里也偷看我了。
眼睛在发光。
备注：到底是谁先喜欢谁的？
突然觉得偷看他的意识有点背德……但爽。
备注：那时候居然没亲下去，原驰你个怂货。
听见他心里的惋惜了。
备注：进入事故时间点任务，连接中断。
重新尝试连接，意识唤醒失败。
备注：重新尝试连接，意识唤醒失败。
原驰，撑住。
……
备注：又看到了6岁的林南羽，依然可爱。
再来一回也没问题。
……
备注：进入事故时间点任务，连接中断。
重新尝试连接，意识唤醒失败。
备注：重新尝试连接，意识唤醒失败。
原驰啊原驰，唉。
……
备注：第12341次看到6岁的小宝贝，黑暗里的光。
但我依然没有找到解除死循环的办法。
……
备注：真的会成功吗？我有点不太确定。
……
备注：中心找来的系统架构专家建议从权限入手。
备注：果然又是林家插进来的人。
意识校准出现数据重叠，强行修复。
备注：宝贝的潜意识数据受损……
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备注：如果你真的醒不来。我也会永远留在系统里陪着你。
备注：发现可以擦除数据重叠的部分！
备注：小朋友，为什么重叠部分，全都跟我相关？
备注：抹去我的存在，你能醒来的话，我没关系。
……
备注：第7806次，遇到来报到的小朋友。
我尝试抹去其他人，都成功了。
但是……
你总是记得我。
备注：宝贝，你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忘了我吧。
……
备注：找到一个办法，VITAS系统访问潜意识权限，可以从系统里擦去我的意识，能够解决数据重叠问题。
但是今天离开系统的时候，感觉头疼。
备注：中心否了我的想法。理由是系统反向擦除意识，会造成大脑损伤。
呵，我会怕？
备注：我是你的执念，你又何尝不是我的？
我要是不小心把自己刷成白板，你还会记住我吗？
最好不要。
不然我可就白赔了自己。
备注：我改了个参数，就算你忘了我，也能保留被其他人爱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