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井然和许言没再有任何联系。
她到底还是不知道许言当晚为何如此反常,他甚至没有送她回去,只帮她叫了辆出租,神色凝重得让她不敢开口。
依许言的脾气,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看见朋友和同性接吻总不至于如此震惊。她隐约觉得,一定有着什么更深次的原因,是她想不到的。
第5章 井然篇04-原来如此
分手的事情她没和任何人说,别人找不到许言,总还是来找她。她手上,一下子有了不少许言的东西,证书、报告单,都被拜托她转交给男朋友。
能见他一面,哪怕是以朋友身份,总也是好的。
没过两天的下午,井然有个实习面试,离许言的公司并不近,但她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许言的东西妥帖地搁在了包包里。
摸出手机,字斟句酌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嗨,许言,在忙吗?昨天班主任给了我几份你的证书和报告单,托我转交你。我今天出来面试,正好在你公司附近,东西我带在了身上,不如我送到你公司?有时间的话正好吃顿晚饭。”
想了想,将最后一句话删了去。
又想了想,加了时间。
“嗨,许言,在忙吗?昨天班主任给了我几份你的证书和报告单,托我转交你。我今天出来面试,正好在你公司附近,东西我带在了身上,不如我送到你公司?大概五点钟。”
正好是下班时间,一起吃晚饭的好理由。
再三通读,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井然小心翼翼地将短信发了过去。
不多时,收到了回复,是分手后的那种客气语气。
“好的,谢谢。我现在不在公司,在外面有个提案要做,回去大概四点。你不用到太早。辛苦你一趟不好意思~”
紧接着又收到一条。
“祝面试顺利~”
井然一颗心雀跃起来。
面试到早了一个小时,她在一楼的咖啡厅消磨时间。算了算时间,面试完赶到许言的公司,正好四点钟,也许可以正好碰见回公司的他,给他个惊喜。
三四十层的大楼,罗列着形形色色的公司,上班族们拖着步子,尽是疲态。高楼大厦,朝九晚五,真是件能够杀死灵魂的事情。
突然想到自己即将变成其中的一个,井然不由得有些泄气。
大概是因为这栋大楼建筑设计所诸多的原因,一楼挂了很多在这里工作的著名设计师的海报。井然看见了个脸熟的人,杜嘉风,学院的客座教授。
因为是班长的原因,井然曾经和他有过几次相处,是个三十几岁很有才气的设计师,前两年拿了威尼斯双年展大奖,一时在国内风头大盛。
井然突然想起,这位姓杜的设计师,能成为他们学院的客座教授,其实也是有点八卦小料的。是什么来着?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个趿拉着拖鞋的女同学形象,对了,姜禾。
去年她做交换生的时候,有场比赛放在了他们学院来办,院方很是重视,特意请来了数位建筑行业大牛人物做评委,其中,就有当时还不是客座教授的杜大师。
后来,有人看见杜大师和姜禾一起吃饭,似乎私交颇深。
再后来,又有人看见杜大师开车过来接姜禾,看起来很是亲密。
再再后来,出了比赛结果,姜禾的作品得了金奖。
再再再后来,杜大师和姜禾的流言蜚语满学院流窜。
再再再再后来,流言突然被压了下去,杜大师突然成了学院的客座教授。
井然现在都记得朋友跟她讲这件事时,一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样子。姜禾本身的形象就并不怎么好,半夜三点醉得一塌糊涂地睡在厕所隔间,诸多此等事迹,正是个lang女的形象。这样的人设让这流言无形之中增加了很多可信度。
她倒是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姜禾与她,向来是两个世界的人。
姜禾怎么样,与她也无甚关系。
她突然看见了姜禾,就在一楼的大厅里。
姜禾,
和她旁边的许言,
揽着姜禾的许言。
就在一楼的大厅里,
离井然不到十米。
许言,揽着姜禾。
井然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走近,井然看得真切了些。
姜禾脚步虚浮,脸色不是很好。许言扶着姜禾,胳膊揽过去是个怀抱的模样。
井然想,也许是她想多了,许言只是偶遇身体不适的姜禾,出于同学情谊帮她一把。
其实井然真的离他们很近,一个在玻璃墙里面,两个在玻璃墙外面。
许言当然没看见她,他在低头看着怀里的姜禾。
也许是她想错了,许言只是善良,井然想,许言一直善良。
两个人走到了一个角落里。
姜禾有些体力不支,许言停下脚步,扶她靠在他身上。这个怀抱更加亲密,许言在这个亲密里,将下巴搁在姜禾头上,手温柔地抚着姜禾的长发。
也许......井然想不到任何也许。
像是在看一场电影,剪辑跳跃着,井然只来得及看清楚各种特写。
两个人走出了大楼。
姜禾坐在花坛边上,将脸埋在双手里。
许言站在姜禾面前,手抚着她头发安慰她,头低着凝视她。
姜禾抱住许言的腰,身子一颤一颤似乎在哭。
许言看着姜禾的眼神,许言抱着姜禾的手,许言停在姜禾头顶的亲吻。
统统是她没见过的深情模样,井然的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不知多久之后,许言揽着走不稳路的姜禾上了一辆出租车,井然紧接着上了后面那辆。
就是这样,许言都没发现她,他只顾得看怀里的姜禾。
出租车司机一脸疑惑,回过头来看井然,“小姐你是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井然点点头,“跟紧点,”又加了一句,“捉奸。”
出租车开得越来越远,奔向城市的另一个方向,是许言公司的方向。
井然想过许言可能带姜禾去的地方,医院?甚至是......酒店?但她没想到他会带姜禾回家,连她都没去过的他家。
许言一开始实习,就在外面租了房子,井然早就想去看看,洗衣做饭,她都愿意,但许言从来没提起过一句,只说了房子是在公司附近。
出租车拐过许言的公司,弯弯绕绕进入了一个老旧的住宅小区,停在一栋楼底。
井然坐在后面的车里,看着许言将姜禾从车里抱出来,姜禾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
井然这才意识到,姜禾不是病了,是喝醉了,下午三点,喝醉了,醉得被许言将整个人抱在怀里,
公主抱那样甜蜜的姿势,井然没有过资格拥有的姿势。许言抱着姜禾上了楼。
如坠冰窖,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所有有关绝望的词句,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有哭泣,没有颤抖,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井然拨通了许言的电话,当然是无人接听。
再打,无人接听。
再打,无人接听。
再打,无人接听。
从前的很多事情,突然又回到了井然的脑子里。
大一三个人都选了的那节专业课上,作为组长的许言最后选的是姜禾和他一起去答辩;
她去交流的那半年,许言和姜禾一起设计的作品参赛得了金奖,被放在了学院大厅里展示了很久;
前两年姜禾要负责学校的篮球比赛,许言每次参加得都很积极,姜禾卸任后许言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她怎么就从来都没发现过呢?
是许言藏得太好了吗?
井然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最傻的傻瓜终于聪明了一回,他不是不够喜欢自己,他只是喜欢别人。
许言不喜欢井然,许言喜欢姜禾。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来自许言。
“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下午临时有些事,不去公司了,东西先放你那里吧,过些天我去找你拿,谢谢~”
井然从包里拿出他的东西,最上面就是那张金奖证书,许言和姜禾的名字烫金体并排印在上面。
她把证书撕得粉碎。
许言把一个美术系的学弟打了。
就在他把哭泣的、喝醉的姜禾抱回家的第二天。
那天晚上,井然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两天,像是个空白。她怎么从许言家楼下离开的?她怎么回到寝室的?时间是怎么跳到第二天的?她统统没有了记忆,只知道几十个小时确实就那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