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惊扰了外面正在吵架的双方,钟国立进来,将门合上。他轻轻捻好被子,缓声道,“你醒了啊。”
钟鱼没有理会,但现在觉得说话都很困难,喉咙像是滚着刀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好好把身体养好。今天高考我们没有参加,大不了明年再参加就行了。这样说起来的话。我们比其他人还要多一年的时间复习,我们肯定能考得更好。”
不是这样的,怎么能这样说呢,怎么能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呢。明明希望就在眼前,现在什么都没了。她心里全是恨,恨自己,恨沈琼,也恨她爸。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恨的,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爸接着说,“你好好住着,明年我们再去考。我闺女这么厉害,哪个学校不抢着要。下午你们老师来了,他说,明年你要是还想留在这里的话,欢迎你来这边复读。”
没有提起老师还好,一提起她心底又涌出绝望。最后,她松开被子,轻声道,“我不读了,不去复读。”
她爸还想说什么,沈钟鱼又重新将头钻进被子里。
那个暑假,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便是躺着,与所有人切断了联系。后来决定去复读,是在某一天下午醒来时,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光透过树缝在房间内洒下斑驳光影,树上的知了喋喋不休,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她没有选择回市一中复读,而是在县里随便找了个中学。在这后,钟国立也在学校旁边给她找了个房子,她从家里搬了出来。
搬出去那天,沈琼又和钟国立吵了起来,沈钟鱼拉着行李箱蹲在外边安静等着,她现在已经懒得对沈琼的一切话语做出反应。阳光明晃晃照在脸上,她不自觉伸手遮了遮。
慢慢的,里面声音渐歇,钟国立急步走来,拉过行李,“走,爸送你去上学。”
沈钟鱼次日下午到市里,她先去了提前预定的酒店放东西,然后去见了唐郁。
高中毕业后她换了电话号码,和所有人都切断了联系。这次毕业后,她怀着一点点私心,重新登上了以前的号。最先开始发现她上线的是唐郁,她发来信息,“你这一年去哪里了?”
他们应该都知道自己的事情,沈钟鱼也就没有多加掩瞒,“我去复读了。”
怀着试探的心情,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很久,可沈钟鱼也没有从唐郁嘴里听见想要的消息。
“过几天,我们同学聚会你要来吗?”那边问。
沈钟鱼想了想,慢慢输入“不去”两个字。信息还没发出去,那边又来信息,“好多班级这个暑假都有同学聚会,我听他们说五班和我们一天,还在同一个地方。”
看到这条信息,盛夏里,闷热的房间里吹来一丝凉风,沈钟鱼起身开了风扇,将先前输入的字删除,发了个“好”字过去。
和唐郁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两人聊了一会,唐郁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她小心抬起眼睛看了沈钟鱼一眼,压低声音,“马上去。”
见唐郁挂掉电话,沈钟鱼别开眼睛,抿了一口水。
两人在外面呆了挺长时间,解决了吃饭问题,之后直接去了KTV与大家汇合。
进门时,大家目光纷纷投来,还有几个男生玩笑般喊道,“班长。”时间过去了一年,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班长这个身份,她不自然的回应着。
同学聚会,热场子的有那么几个就够,沈钟鱼坐在旁边吃了几片水果,反复扒拉着自己的聊天框。去年夏天,许望前前后后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多到一手指刷下来刷不到头。
“你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你回我个信息好不好。”
“沈钟鱼,看到了回我个信息。”
“你人去哪了,不就是个破考试吗?你回来,我陪你再复读就好了。”
“你别给我玩失踪。”
终于,信息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停留在最后一句,“死了?”
她放下手机,仰头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上方的效果灯,轻轻吐了口气。旁边沙发陷了下来,侧头看,方思画在旁边坐下,手里端着果盘,慢慢将视线移到她脸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嘴角微微上扬,偏偏目光还带着一点点类似真诚的东西。
她收回目光,阖上眼,“那让你失望了。”
旁边唐郁从手机里抬头,对着方思画,“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没人那你当哑巴,”
方思画端着果盘缓缓离去。
沈钟鱼开口,“其实你不用一直陪着我,我自己带着就好。”
唐郁端详着她的脸,确认没有说谎后,点了点头离开。
合上眼没多久,又有人过来,温和的声音响起,“你填报的学校还和以前一样吗?”
入目的是梁岫的脸,灯光晃得人眼花,仔细盯了好几秒后,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梁岫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如今挺了一副金丝眼镜,但也不妨碍他面容的俊秀。
他接着说道,“你别介意,之前我和老方联系的时候,从他那里听了一点你的事。”
“和以前一样的。”
“那先提前恭喜你了,提前叫你一声学妹可以吧。没想到我还有这天。”他摸摸鼻子。去年高考,梁岫毫无疑问是学校的高考状元,想考的学校自然也考到了。
沈钟鱼轻轻笑了一声,“你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相信我。”
“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坚持这两个字有其他意思。
坚持两个字如雷贯耳,梁岫讲的也不对,至少她之前就放弃了一次,放弃了许望一次。原本和许望的约定如过眼云烟,错过高考的绝望,对自己原生家庭的恐惧,都是她慢慢把许望踢出自己世界的理由。那个暑假,她最怕受到的就是许望的短信,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回了信息。
沈钟鱼又叹了声气,她今天来这是带着心思来的。现在经梁岫一提醒,又觉得她的心思真是太强人所难了,原本就是自己先放弃的。
包厢里烟味很浓,沈钟鱼决定出去透透气。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时见走廊窗户敞着,便将手搭在这里吹吹风。或许是楼层高的原因,风格外凉爽。
空中银星璀璨,半轮月亮高悬,她别了别被风吹乱的头发,打消了心思,准备待会和唐郁说一声,自己先离开。
身后脚步声响起,下意识侧头,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人。沈钟鱼手忙脚乱的扫了扫自己刚刚在别好的头发,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又一眼,嘴唇翕动。
“许...望。”
对面人眸子漆黑,嘴唇半翘,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迈步离开,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许望回到包厢,里面人正在玩扑克,见他进来,招呼着一起玩。他客气拒绝,大剌剌坐下,手搭在沙发上。李贺时不知从哪里窜来,嚼着口香糖,“你今天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许望懒洋洋看他一眼,“你管得怎么这么宽。”
“等下去我家打游戏?”
他应了一声,突然想起刚才女生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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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了酒店,沈钟鱼还在回想许望离开时的背影和带着点冷漠的表情。
来之前,她给了自己很充分的理由。如果见到了许望,如果他还有那么一丁丁点喜欢她的话,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奔向他,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了。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翻着手机看看酒店还能不能退。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来的,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沈钟鱼决定还是不打扰的好,决定明天回去。她吸了吸鼻子,起床去洗漱。
头发还没吹干,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慵懒的声音传进耳朵,“下来,我楼下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鸭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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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我楼下等你。”
沈钟鱼顾不上擦干头发,急急忙忙换上衣服,跳着脚勾好鞋子下楼。
夜晚十点的天空,泛着稀疏的白光,温柔旖旎的霓虹灯光从头洒下,拢住一片夜色。许望站在灌木丛旁,在她急急忙忙整理衣角时,也正看她,眼睛里藏着她不懂的神情。
沈钟鱼在离他身前有点距离的地方停下,想起之前他冷漠的表情,小心收敛好自己的表情,确定嘴角没上弯后,“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