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钟鱼眯眼笑,《离骚》她已经翻来覆去背过很多遍,“进不入以离尤兮。”
许望抬眸看她一眼,又找了一句,“不闻先王之遗言后一句是什么?”
沈钟鱼脑筋卡了,这句诗上次月考出现过,她当时没有写出来。试卷发下来后,她把原题抄了五十遍。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错,现在她又忘了。
许望手在沈钟鱼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他嘴唇一掀,“你这句还知道吗?不知道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沈钟鱼红着眼圈,把书抢了回去。她起身,重新找了另外一个地方坐。
灯光一灭,主持人开始出来报幕,四十二悄悄附在沈钟鱼耳畔,“你看见最旁边那个女主持人了吗?”
沈钟鱼看去,她穿着香槟色的礼服,头上别了个小小的礼帽。
四十二:“是高三的学姐。晚会一般全是高二的主持,但我们这届高二的不顶事,于是叫学姐来救场。”
第一场表演是合唱,几十个人的声音一出来,全场就开始躁动。
沈钟鱼心里难过,瘫在座位上不想动。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成绩难过还是因为和许望闹了脾气而难过。要用一种程度来形容她的难过的话,那么沈钟鱼觉得自己快死了。
晚会表演到一半,沈钟鱼弯着腰悄悄出了礼堂。她喝多了水,想要去上厕所。
在外面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后,沈钟鱼反而没有了进礼堂的欲望,她指尖碰了碰口袋里的书,朝教室走去。
外面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飘飘扬扬地从天上洒下来,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雪,在灯光的辉映下散发着暖光。沈钟鱼踩出去,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寒意从鼻子里钻进费力,沈钟鱼仰起头,雪花落在鼻尖然后融化。
许望跟在沈钟鱼后面出来,他踢了踢沈钟鱼鞋跟,“你今天又怎么了?”
沈钟鱼僵在原地。
许望拍了拍她肩膀,转到她面前,“我...”
面前的人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鼻尖红红。
许望挠头,郁闷地踢了踢脚下的雪,“姑奶奶,我也没用力啊。”
“你怎么又哭了。”
沈钟鱼看着许望的脸哭得更加大声,说不上来为什么,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许望这人很浑,小时候爬上树掏鸟窝的人里面一定有他,长大了点后,打架的人里也有他的身影,可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女孩巨大的悲伤。
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直接捂住沈钟鱼嘴巴,将她拖走。
沈钟鱼:....
综合楼靠近行政部那边的楼道很少有人经过,一是因为远,二是因为老师多。
沈钟鱼坐在楼道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刘海被雪打湿,焉哒哒地盖在额头上。楼道里的窗子没关,一阵冷风进来,沈钟鱼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又是一个哭嗝。
更加丢脸了,她怎么这么丢脸。本来被许望拖过来就已经很丢脸,现在又在他面前打嗝。
许望叹了口气,认命地爬上楼梯,把窗子严严实实关好。然后走回来,蹲在她面前,小声哄问道,“你外套呢?”
礼堂里热,沈钟鱼一进去就把外套脱了放在座位上。上厕所时忘了带出去。
也许是许望的眼神过于真诚,真诚到以至于让沈钟鱼忘了刚才许望对她做出的无法饶恕的行径,她软着嗓子回答道,“我把它放在在礼堂里忘记带出来了。”
许望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沈钟鱼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刚落在头顶,许望就犹豫着收回手。
“你坐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在拼命赶作业,没有保持更新真是不好意思。我会加油多多存稿的嗷。
晚安!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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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里的乐声喧嚣,衬得周围更显安静。《茉莉花》的调子飘进,是他们班选上的表演节目。即使窗户被关上,还是有冷风从夹缝里进来。沈钟鱼搓了搓手,把手捂在脖子后头。
许望回来的很快,手上拿着她的外套还有一个小袋子。
“你的衣服。”他将衣服抛给她,顺带着手上的袋子。
沈钟鱼穿好衣服缩成一团,往手心哈了几口气。袋子里装着几包暖宝宝,还有一包纸巾。她惊讶,“你怎么还去买了这个。”
许望没吭声,直接拿出暖宝宝,撕开包装,然后抬眼看她,“把外套拉开。”
沈钟鱼憋红了脸,还是应着他说的露出外套内衬。
许望低头帮她贴暖宝宝。
他本就比她高出许多,这个动作他做的十分艰难。许望刚剪了头发,低头时发丝碰着她下巴,痒痒的。沈钟鱼不自觉别开了脸。
贴完后,他又从袋子里拿出纸巾,直接贴在沈钟鱼刘海上。似乎是嫌弃还没擦干,他贴着纸巾又往沈钟鱼额头上拍了拍。
沈钟鱼:......
做完这些动作后,许望大剌剌地坐在沈钟鱼身旁,双手搭在膝盖上,懒散道,“说说吧,今天又是怎么了?”
或许是感觉到沈钟鱼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个怨妇,他赶紧举双手,“我可没骂你,也没凶你。”
“你不会因为背不出课文才哭吧。这有什么的,像你们这种好学生,多背几遍就可以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沈钟鱼一声不吭。
她眼圈又红了,许望看见,急得手忙脚乱,就差直接用纸巾给她捂住眼睛。
她的崩溃来的很突然,就那么一瞬间。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了能安慰她的人,所以她才那么的肆无忌惮。她不怕成绩倒退,但是怕退了之后再也赶不上来;她不怕老师骂她,但是怕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她不怕没人对她好,但怕对她好的人只是一时兴起,等兴致没了,就不再对她好。
沈钟鱼咬咬牙,抬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望以为这姑奶奶终于要说话了,结果她就给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沈钟鱼屏住呼吸,等着许望回答。她的心随着呼吸的起伏而开始一上一下,许望支支吾吾半天没回答上来。
她眼泪又出来了。
自己自作多情了,她今天已经很丢脸了,现在更是丢脸到家。
许望叹了声气,拿纸巾给她。
沈钟鱼愤愤接过,吸着鼻子“你以后不要这样对我了,我不需要,也会有负担。”
事实证明,人总是口是心非的。她嘴里说着“我不喜欢你对我的付出”,心里想的却是你快反驳,你快反驳。告诉我你喜欢我,非我不可,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俩人安静了下来。冷风吹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风从缝隙里钻进在楼道里惨叫。
许望手搭在塑料袋上发出摩挲声。一切感官好像被放大,所有声音都清晰可闻,沈钟鱼自然也没错过他那一句,“你不用有负担,你不会是我的负担,我也没有想要成为你的负担。”
许望声音依旧懒洋洋的,眼神却真诚得可怕。他刚从雪中跑回来,头发也湿漉漉的,眉眼间带着湿气,眼睛却漆黑。“我没有其他意思,你有你的未来,所以你不用迁就我,也不用对我许下什么承诺,你大可向着你的未来去跑。我没有什么大的理想,我就停在这里,你在这里我对你好,你不在这里,我...”
意思大概和“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差不多。
沈钟鱼见过很多表白,有轰轰烈烈的,有细水长流的,却没有一个像现在的这样含蓄。这也许大概算是表白吧。
沈钟鱼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她下意识地拿纸巾盖上许望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支支吾吾解释道,“你...你的头发湿了。”
许望没揭穿她,声音含着笑意,“那你帮我擦擦。”
许望的头发很暖,温度透过纸巾传到手心,沈钟鱼手心像是被火烧般,她赶紧收回手,“你自己擦。”
然后又缩回角落。
一张薄薄的面巾纸很快就湿了,沈钟鱼又抽出一张递过去。
许望伸手来接,眼神却停留在她指尖。
他没有接纸,反而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指关节处由于写字用力过度而留下来的茧,问,“会痛吗”
痛吗这两个字,沈钟鱼只听见沈琼对沈钟期说过。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痛不痛,现在有了。